分卷閱讀64
“嗯?”“你很喜歡他嗎?那個易北貴族?”蘇越淡淡道:“……為何要問這個?”蘇邪咬了咬嘴唇:“只是覺得不妥?!?/br>“有何不妥?”“二哥身為商國太子,是父王認可的太子,即便是你被擄去,生死不明,他也未曾另立太子,二哥,你終不能……”蘇越打斷了他:“荒唐,怎可能如此兒戲。我被掠去這么久,父王并未另立太子,并不是顧念于情,恐怕是……大哥與你之間的取舍,讓他為難了吧?”不想蘇越會一語道破要害,蘇邪的臉微微一紅,略顯尷尬,而后道:“二哥,不是的,我從未想過和大哥爭奪王位,我……”“休要騙我?!碧K越冷冷道,“你以為我是傻子?”蘇邪惶然,漂亮的黑眼睛睜得大大的,搖了搖頭。蘇越道:“你若是不想爭權奪位,為何在這時自請領兵,攻取東蒙?……你明知大哥最不擅的便是征戰,此時做出此舉,邀功的意圖未必太過明顯,魚腥味都沾在唇上了,以為別人嗅不出?蘇邪,你為免太狂了些?!?/br>“二哥,我斷然沒有這個意思?!碧K邪急著解釋,“我……我怎會和大哥爭權?我領兵只是想替父王聊以分憂,更何況大哥雖不善打仗,卻善用人,他不出征,自有破逆大將軍替他去打,我——”蘇越打斷了他,淡淡道:“破逆將軍南宮瑾言自然是大哥的心腹,然而……你就敢說自己沒有林立黨羽么?”蘇邪抿了抿嘴唇,正想說話,突然有親兵從遠處跑了過來,在兩人面前行了個軍禮,說道:“太子殿下,二公子殿下,營寨口有一人自稱是易北使節,前來拜訪?!?/br>蘇邪瞇起眼睛:“哦?易北使節?那就是說我軍的確切動向,已經為敵方所知了?”頓了頓,他又問:“前哨官有何情報?”“未有敵情,易北大軍雖已出城迎戰,但礙于霖雨不止,行軍極為不易,至今仍徘徊于洛水附近?!?/br>“……那使節只是一個人來的?”“是的?!?/br>“……”蘇邪還未答話,蘇越在一旁皺著眉頭,突然出聲問:“那使節可說明了為何事前來?”“那使節并未多說,只說想見……”他猶豫了一下,接了下去,“……想見太子殿下?!?/br>他這句話一說出口,兄弟二人都是一怔,隨即面面相覷。蘇越與商國大軍回合的消息即便是在軍營中都只有少數人知道,那位易北來的使節卻指名道姓說要見蘇越,這種情報的精確程度委實驚訝。“召他進營,我在大帳中等候?!碧K越說罷,和蘇邪一道往帳營方向走去。空空的牢房又冷又潮,石床的槽縫中淤著腥甜的血膏,因為時日已久,已經成了暗紅色。鐵門吱嘎一聲打了開來,黑色的衣擺掃過潮濕的地面,有人走了進來,拉下了斗篷的帽兜,靜靜站在石床前看著。床榻上的尸首早已被抬走了,再過片刻便是入殮的時辰。“我……已代你完成了你最后的心愿。你是不是能安息了呢?”金色的瞳眸透過青銅面罩望著石床,喃喃了這句話之后,他彎下腰,單手搭在胸前,掠出一個分外優雅的弧度。這是陳國巫靈謝世時,送魂歸天的手勢。陳伯做完了這一切之后,就在牢房里獨自站了一會兒,然后重新戴上了斗篷,無聲地離開了這間小小的,見證過無數生命痛苦離開的囚室。葉筠的葬儀是在瑤山舉行的,來的人并不多,因為易濤吩咐了,秘密厚葬葉執筆,葬儀與王室等級相同,棺木下葬于瑤山正在修建的巽陵旁,那原本是……當今圣上的貴妃百年之后的長眠地。由玉片攛掇而成的套棺的金絲楠木棺槨緩緩被繩索吊著沉了下去,肅立在旁的送葬人群中并沒有易濤的身影,甚至沒有祭司的身影。他的葬禮就和他的人一樣,淡淡的,猶如一樽兌了水的清酒。陳伯走到不遠處的一座山坡上,那里正好能看見瑤山的側面,黑沉沉的天空中只有大片的墨云,一位白衣青年獨自立在坡邊,頎長的身影在滂沱大雨中顯得孤單而寂寞。陳伯站到他身后,為那人已經淋透的年輕人撐開一把油紙傘,阻斷了連綿不絕的寒雨。雨珠打在傘面上,發出脆硬的聲響。那人聽到了動靜,卻也不回頭,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你來了?”“……我沒有想到你還會來送他一程?!标惒挠膰@了口氣,轉過臉望著那個白衣青年,金色的瞳眸里說不出是怎樣的深意,“王上,他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呢?”易濤搖了搖頭,遙遙往向白幡招搖的新墳,手卻虛虛摁在心口,輕聲呢喃:“……心里?”頓了片刻,他合上眼眸,豐神俊朗的臉龐上顯露出一絲罕有的疲態。“……我不知道,陳伯?!蹦┝?,年輕的王低聲和旁邊的長者說,他不知不覺間沒有再自稱為孤,而是重拾了少年時,師從大司辰的那種茫然與懵懂,“……我不知道他算什么,只是覺得,這個人好像……好像應該一直陪在我身邊……不該走,也不會走的?!?/br>“不該走,也不會走?”陳伯凝視著君王,眸色逐漸暗了下去,“……您以為,他可以陪您走完一輩子么?”“……”易濤搖了搖頭,“……未曾想過和他度過余生,卻也未曾想過,余生中少了他,會變成什么局面?!?/br>“您的江山仍舊絲毫未變?!蔽羧盏拇笏境捷p輕吐了口氣,抬起深邃的眼眸望向寥廓奔騰的流云濤山,“葉筠不過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人,他走了,局面什么變化都不會有。易北仍是易北,王上仍是王上,陳伯……仍舊是陳伯,誰都沒有因他的離去而改變?!?/br>“王上還是王上……”易濤輕聲重復了一遍,摁在胸口的手掌逐漸握成了拳,默默垂下了濃深的眼睫。“……陳伯?!?/br>“臣在?!?/br>“……我覺得……這里很痛?!币诐f,手掩在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好像…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挖了出來。你說,他的心被剖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那么痛,還是……更痛呢?”陳伯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無聲地望著他。“我以為能留在身邊的東西,從來都留不住,父王也好,易洛迦也好,葉筠也好……”易濤輕聲說,“他們來了又走了,一個個都好像會陪在我身邊,陪我一輩子,可是終究……卻只剩下我一個人,什么都不再擁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