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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洛迦淡淡道,“將死之人,無所畏懼?!?/br>葉筠瞪著他:“平西爵,我沒有想到你會站在舊貴族那邊?!?/br>易洛迦笑了起來:“我自己就是舊貴族,不站在這邊又能站在哪里?”“你知不知道這是要掉腦袋的事?”“知道啊,可是那又怎么樣?”易洛迦淡淡道,“只是早死一時半兒的事,而且我也不會連累到別人,易欣已經死了,母親年事已高,時日無多,這世上已經沒有我眷戀的人,我無所牽掛?!?/br>這話多半是說給蘇越聽的,易洛迦頑固地守著自己的面子,即使心里想得厲害,嘴上仍舊硬邦邦的,絲毫不肯示軟。頓了頓,易洛迦抬起頭,問道:“葉執筆,是王上派你來的嗎?”“……不,是我自己來的?!比~筠說,“我覺得這件事有蹊蹺,原以為是有人栽贓陷害與你……”易洛迦打斷了他,很平靜地說:“沒有人陷害我,密謀兵諫的確是我的主意?!?/br>他將靠墊拍松了,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然后說:“我倦了,如果你今天來只是為了這件事的話,那就請回罷?!?/br>外面立著的婢女卻在這時回轉過頭,對易洛迦說:“大人,外頭下雨了?!?/br>“沒事。一點小雨而已,如果平西爵不方便,我和蘇越自行離去便是了?!比~筠說著就板著臉往外走,臨了出門腳步又頓了一下,硬邦邦地說,“平西爵大人,你想清楚了,若是病死,好歹聲明可以保全,但若是謀反未遂,你會落得萬人唾棄的下場?!?/br>易洛迦笑了笑:“死都死了,要這些虛名做什么?!?/br>葉筠賭氣般鼓了鼓腮幫,似乎是非常不悅了,他扔下一句“我記得你是很要面子的?!北泐^也不回地邁出了屋子。一時間光線朦朧的屋子里只剩下蘇越和易洛迦,蘇越站在陰影里望著他,易洛迦卻始終沒有和他目光相接。而是兀自躺下,閉目養神,消瘦英俊的面龐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蘇越突然覺得葉筠說的真對,這個人明明就是那么要面子的,什么事情都不肯低眉順眼,再想要的東西也會故作不屑,有什么從來都是爛在心里,嘴上不說,背地里卻像個吃不到糖的小孩子似的賭氣。蘇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猶豫著打破了靜默:“……你……你好些了嗎?”“嗯?!币茁邋葎e扭地應著,人卻往被子深處縮了縮。“翠娘走了,我很難過,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嗯?!笨s得更進去了,連鼻子都被蓋住。蘇越覺得自己和他搭話的勇氣正在隨著他回避的動作迅速流失,幾乎再也不剩下什么了,好不容易凝起的決心像竹籃里的水全部淌盡,留下的是空蕩蕩的冷。“……葉筠嘴上不說,但他肯定會幫你的,你要好好養病,其他別多想……”“嗯?!边@回縮的只剩一雙藍色的眼睛。“林瑞哲有辦法……我會去求他……”“……”床上的人靜了一會兒,突然拉過被子,把整個臉都埋進了被窩里,只露出幾縷金色的頭發。蘇越覺得自己的手指尖冷得厲害,站在原地,用力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我走了……”出門的姿勢很倉皇。有些像逃。不知過了多久,被子里快被自己悶死的易洛迦才慢慢探出小半張臉來,裹著被子蜷縮著,愣愣望著蘇越離開的地方,出神良久。他用力吸了吸鼻子,鼻尖發酸?;蛟S是因為生病的緣故,眼圈漸漸有些發紅。出了門之后才發現外面根本不是小雨,嘩嘩的急雨打在屋檐,迅速匯聚成一脈一脈晶瑩的細線,落在紅泥地上。葉筠坐在臺階上,郁悶地撐著腮幫看著滂沱的大雨。蘇越走過去,勸慰道:“等一會兒吧,很快就會停的?!?/br>結果天公像是故意在和蘇越唱反調似的,轟的劈落一道春雷,藍紫色的閃電猶如鈍斧狠力裂開天幕,沉凝的夜色霎時間被照得慘白如鬼,平西爵府內的芭蕉在愈發恣意的狂風暴雨中東倒西歪,瑟瑟發抖。葉筠:“……”蘇越:“……”劉管家披著蓑笠冒著大雨從后面跑到廊下,喘著氣說:“葉大人,雨太大了,我家大人請你們在晚楓苑留宿,等明日雨停了再走?!?/br>蘇越望向葉筠,后者托著下巴想了一會兒,然后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大大方方地說:“那便煩勞劉管家帶路了?!?/br>晚楓苑還是像自己離開的那天一樣,絲毫未變,就連床頭蘇越喜歡的小擺設都沒有挪動過。平西爵府的傭人再怎么懶散,肯定也不會疏忽到這種地步。蘇越看著婢女點燃蠟燭,又回過頭去看了看身后的院落,雖然是夜晚,外面還下著滂沱大雨,但依舊能看到積了一冬的紅楓落葉,在地上未曾掃過。心跳莫名其妙地漏了兩拍,明明能碰到那呼之欲出的情愫,卻又在伸出手的那一刻膽怯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看上去驕傲,冷淡,殘暴血腥。但在這層空殼下面,人皆依賴的勇氣,早已被那十二年的等待消磨殆盡了。葉筠是自來熟,換了個枕頭換了個床照樣呼呼大睡,半炷香的時間還沒到,就和周公談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怎么推都推不醒。蘇越在這熟悉的晚楓苑,卻怎么也睡不著,晚楓苑的建筑以紅色為基調,就連墻壁都是暗淡的熟紅色。這曾經是蘇越最喜歡的顏色,像戰場上敵人胸口噴涌出的鮮血,像傍晚時分王城西面瀝盡絢爛的紅霞,像故國城郊鋪天蓋地的楓海,一直涌到天際,又從地平線直直沉下。可是如今坐在晚楓苑,他發現自己卻毫不留心那些熾烈的紅,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角落百鳥朝鳳銅燈上,那盞孤燈溫順地流露著金色的光芒。明明是那樣刺眼的顏色,在黑暗的之中卻泛著異樣的柔和。就好像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殘暴兇猛的惡龍斂去爪牙,對著山洞里陪伴著自己的小鼴鼠是那樣溫柔。呆呆靠在榻上望著那盞孤燈,直到燈油燃盡,發出最后跳躍的明亮,噗嗤熄滅,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蘇越在沉重的黑暗中茫然睜著眼睛,緩慢地把手摁到胸口,他有些驚訝,因為在望著那盞燈的時候,它想的人……一直是他。易洛迦。從大殿上第一次見到的那個高高在上優雅從容的貴族,到病榻上那個蜷縮著的消瘦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