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幾歲了還露出這么無辜的表情，像個大男孩似的。顧恒很想嘆氣，不過想到從陳弘毅那里聽來的，秦艷磊過往的經歷，又把這口氣憋回去了。

人不管到了幾歲，內心里都住著個大男孩或小女孩，差別在于有沒有對象可以撒嬌而已。

高處不勝寒，但是秦艷磊還沒站到高處前，恐怕就已經很少感受到溫暖了。

「你習慣開燈睡，還是關燈睡？」顧恒的語氣不由得柔了些。

秦艷磊回答不出來，神情訥訥地說：「開燈、關燈，對我都沒有影響?！?/br>
結果都是一樣的，睡不著。

顧恒果斷地關了燈，打開手機熒幕，藉著微弱的燈光，躺到秦艷磊旁邊。

「我這樣就睡得著了嗎？」

顧恒一邊撥弄手機，一邊回答：「你越想越睡不著。先放輕松，不要刻意去想睡覺的事?！?/br>
「我真的能睡著嗎？」秦艷磊的語氣里有些慌亂，很怕最后一道曙光就要消逝掉一般。

顧恒沒辦法給予百分之分的保證，卻也不忍讓他絕望害怕，便輕輕地拍了他胸口幾下，淡淡地說：「可以的?！?/br>
秦艷磊閉上了眼，沒多久就聽見悠揚的山林輕音樂流淌在耳邊。

「你想過……變成一只鳥嗎？」顧恒沒頭沒尾的地問了句，聽起來像似喃喃自語，嗓音半實半虛，卻一秒攫獲秦艷磊的注意力。

他翻了個身，面對顧恒?！笡]有，從沒想過?！?/br>
「那你有想過要變成什么嗎？」

「都沒想過?！骨仄G磊的情緒低了下來?！笧榱藸幙跉?，我沒時間想那些?！?/br>
「這樣??？跟我相反?！诡櫤銣\淺地笑了聲?！肝抑灰粵]事做就容易想些有的沒的，有時候想工作，有時候就想些不著邊際的東西。最常想的就是變成一只鳥，然后飛走，飛得遠遠的?！?/br>
「還會回來嗎？」秦艷磊沉默了一會兒，冒出了這個問題?！溉绻阕兂渗B的話?！?/br>
顧恒想了下?！覆换貋砹??！?/br>
「沒有你牽掛的東西嗎？」

「真想走，再牽掛的東西，也只是在心里牽掛著?！乖僬?，他牽掛的東西也未必需要他。顧恒幽幽地說了句?！笡]有誰真的離了誰就過不下去的，都是自己讓自己過不好?！?/br>
秦艷磊一時愕然，反覆地咀嚼這句話，未了，無聲地笑了。

「你陪睡，都會跟人聊變鳥的事情嗎？」他不想承認顧恒說的有道理，好像他過得這么慘都是自找的。

這讓他不甘心。

喜歡一個人，記著一個人，有什么不對？

「我只是不知道要跟你聊什么?！?/br>
秦艷磊來了興趣?！覆蝗荒愣剂氖裁?？說來聽聽?！?/br>
「看對方家里擺設，推測她喜歡什么東西，盡量投其所好地找話題跟她聊天?！沽穆?、聊保養品、聊角色扮演、聊貓、聊旅行，有次還聊到書法。他平常還得多方面吸收知識，就是為了應付這些場面。

但是他真的找不出東西來跟秦艷磊聊天，這家的風格太混搭了，八成他在挑家具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擺在一起是什么畫面。

秦艷磊或許知道他家里的擺設出了什么狀況，沒在這點上鉆牛角尖?！改憧梢愿伊某缘难??！?/br>
「你不是沒食欲嗎？」為難他是不是？

「你作了一手好菜，應該也能說一嘴好菜吧？說不定你說一說，我就有食欲了?！?/br>
然后再點菜說想吃他剛剛講的那些東西嗎？

白癡才干這種拿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我不會說菜。如果你想聽把蒜頭爆香，加入豬rou快炒至半熟，放入青椒炒熟，調味后起鍋這種口述食譜我還可以?！顾菑N師，又不是美食家，可以把一道菜說出花團錦簇的美感來。

秦艷磊很正經地說：「我不喜歡青椒?！?/br>
「這不是重點?！箯念^到尾都不關青椒的事好嗎？

「誰說這不是重點！」秦艷磊相當堅持?！敢院蟛荒苤笥星嘟返牟私o我吃?！?/br>
誰跟你說以后了？

顧恒完全不想理他，偏偏秦艷磊就是揪著這點不放。

「你還沒回答我呢！」

這是老板的通病嗎？

不想慣老板的顧恒依舊不說話。

「我不喜歡吃青椒，以后菜里面不能放青椒，聽見了嗎？」秦艷磊仍然不依不撓，就是要顧恒一句話。

這真的是病，還病得不輕。

顧恒最后看在體諒病人的份上，不跟他計較，輕輕地應了聲?！负??！?/br>
「那我們下次要吃什么？」如果秦艷磊的心情是個計分板，現在應該蹭蹭蹭地沖到滿分了?！改銜蟀俸铣磁ou、蘆筍蝦仁，還是蔥花雞蛋煨豆腐嗎？」

顧恒聽著這菜單有點熟，好像是他第一次到陳家外燴時出的菜色。秦艷磊居然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他說不會，是不是就要蹦出第二次外燴的菜單了？

到底是多大的沖擊才讓他到現在還記得這般清楚？堂堂一個大老板，不可能沒吃過好東西呀，念念不忘這些尋常菜色像什么話？

顧恒心突然一股酸。

「才兩個人，份量不好煮，我再想想有什么適合的吧?！?/br>
聽到顧恒愿意再次為他下廚，秦艷磊的心都像長了翅膀，飛起來了?！负??？墒俏也灰嘟钒??！?/br>
「知道了?！诡櫤阏嫦雵@氣，難道以后真的要跟秦艷磊聊吃的嗎？

「顧恒，我還是睡不著?！骨仄G磊又躺了回去，還是一絲睡意也無。

「你現在精神亢奮，最好睡得著。閉上眼，放輕松，別用力講話?！?/br>
「還不是你找我聊天?！乖掚m這么說，秦艷磊卻是很喜歡聽他說話。顧恒的嗓音輕輕柔柔的，還放緩了語速，聽起來像云又像風，舒服極了?！改闩闫渌怂X的時候，話都這么多嗎？」

聽他說話，誰還舍得睡覺??？

「第一次接觸的客人會說得比較多。她們容易緊張，陪她們聊天，基本上是種代謝，一、兩次后，大概就是指定動作了?！顾话愣疾粫绲筋櫩图?，通常都是洗個澡就該睡的時間，就算想聊天，講不到幾句就睡著了，一、兩次后，對方學乖，都是直奔主題。

「指定動作？」秦艷磊如何都想不透?！甘裁粗付▌幼?？」

「牽著手睡啦，抱著對方睡啦，之類的?！巩斎凰粫馓^度的動作，不管做什么總要有些底線在?！敢灿腥艘蟪杌蛑v故事之類的?！?/br>
沒話題可以聊就是祭出這些。

秦艷磊有些不開心?！改阏娴谋Я?？」

「嗯?！蛊饋硎侄悸榱?。

「那我也要！」憑什么他就得跟顧恒躺得像兩條柴一樣，還各蓋各的被子。

顧恒無語。他還沒抱過這么大的男人啊。

「躺過來點?！固焐系叵?，顧客最大。顧恒伸出手臂要秦艷磊睡過來，他發絲比較硬，扎得他手臂有些不舒服，而且不用開燈看都覺得這畫面詭譎的很。

「噗嗤──」秦艷磊笑了，難得調皮地蹭了蹭顧恒的胸口，隨即把位置換了過來?！高€是我抱你吧?！?/br>
顧恒被人一抱摟進懷里，顧恒瘦歸瘦，肌rou還挺精實的，這猛然一撞，臉還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