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把他墊高，怕湯水不小心灑出來，姥姥給姥爺準備一個圍兜。

    那圍兜是天藍色的，面料看上去很柔軟。

    姥爺身上的衣服褲子，全是深顏色的，和姥爺不茍言笑的臉龐很搭。圍到他身上的圍兜，瞬間破壞了那股嚴肅，把姥爺變成了一個小嬰兒。

    妞妞看著圍兜，姥爺看著妞妞。

    隨著孫女新奇的目光，他低頭瞅了瞅胸前的小圍兜。

    這下姥爺不樂意系圍兜了。

    “不會灑?！被瘟嘶紊眢w，姥爺不配合姥姥的動作。

    “要圍的，你每天都圍著呢?！崩牙盐站o兜兜兒追過去，利落地在他脖子后面綁上一個蝴蝶結，固定好圍兜。

    姥爺的嘴巴變得有一點點扁扁的凸凸的，是他在噘著嘴，表達不高興。

    姥姥最了解他，看向坐在他們身后的小孫女，她問。

    “怎么，害臊??？怕妞妞看？”

    姥爺沒回答她。

    圍上圍兜以后的姥爺，成了個老小孩，

    這會兒鬧脾氣，更加像了。

    “妞妞又不會笑話你?！?/br>
    妞妞趕緊順著姥姥的話，沖姥爺點點頭。

    圍兜是準備吃飯的第一步，姥姥一個人忙上忙下：在床上展開吃飯的小桌子，姥爺吃的菜從電飯鍋里端出來，再一樣樣地擺到小桌子上。

    左手捧著個空碗，右手拿著勺子。姥姥舀起一勺稀飯，細心地吹涼后，喂到姥爺的嘴邊。

    他嘴張開不大，但姥姥的技術好。她勺子送進他嘴里，使了巧勁往上一提，配合姥爺嘴巴的弧度，一口飯就喂進去了。

    燉得軟爛的黃花魚被姥姥提前去了骨，仍舊擔心有刺，給姥爺吃之前，她會再檢查一遍，順便幫他給魚rou沾點醬油。

    全程妞妞都在一旁盯著看。

    老小孩如坐針氈地吃下小半碗飯，開始不配合了。

    “不吃了?！彼牙颜f。

    姥姥覺得奇怪：“不好吃??？”

    “吃飽了?！?/br>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平著呢。

    “才吃幾口，怎么飽??？”

    “我自己吃?！崩褷斉e起能動的那只手，想把裝著飯的碗撥到他的臂彎里。

    那怎么方便呢。

    姥姥把碗從他的手上搶走。

    “不準自己吃，”她的語氣聽著兇巴巴的，聲音大得像吼，實則是在哄他：“我樂意喂你！你不讓我喂，我會生氣！”

    一勺飯喂過來，她讓姥爺張嘴：“啊——”

    姥爺只好跟著她：“啊——”

    “很乖，”她摸摸他的頭：“至少半碗飯要吃完，等下削水果給你吃?！?nbsp; 

    “姥姥?！?/br>
    聯想到之前她講的故事，小孫女忽地問道：“是小時候的姜明珍難喂飯，還是姥爺難喂飯？”

    “噗，”姥姥笑著，和姥爺對視一眼：“我想想啊?！?/br>
    手上沒停，她又給他喂進去幾口飯。

    于是得出結論。

    “姜明珍難，你姥爺比她乖多了?！?/br>
    “妞妞在說什么？你小時候怎么啦？”被連夸兩次乖的姥爺乖乖地發問。

    趁他聽話，姥姥手里的飯碗喂得要見底了。

    “我最近跟她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呢?！?/br>
    姥爺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你也想聽嗎？”

    姥爺立刻點頭。

    “你也聽??？”她笑他：“你不是全部知道嗎，我跟妞妞講的，你湊什么熱鬧?！?/br>
    “姥爺姥爺，”妞妞從竹椅上跳下來，跑到姥爺床邊：“你也知道活芋嗎？姥姥說，她嫁給你，是為了讓……”

    哎呀，這個好像是不能講的。

    妞妞趕忙捂住嘴，瞥了眼姥姥，怕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她的秘密。

    “為了讓何玉后悔？”姥爺聰明地猜出妞妞沒說完的話。

    “好了，最后一口吃完再聊天吧?！?/br>
    滿滿一勺飯，沾著美味的黃花魚醬油遞到姥爺眼前。

    乖沒白夸，他的嘴張得大大，果斷地吃掉它。

    圍兜終于被拿掉了。

    姥姥收拾起餐具，出去洗碗，妞妞占了姥姥的位置，和姥爺講話。

    “姥爺，何玉后來后悔了嗎？”  

    他仔細思考了一會兒，告訴她：“據我所知，是完全沒有?！?/br>
    “??？”妞妞將感嘆的語調拉得長長的，聽上去很失望。

    雖然故事里的姜明珍任性、不討喜，但妞妞知道，她是自己最喜歡的姥姥，所以她希望姜明珍能夠“復仇”成功。

    不滿足姥爺給出的回答，妞妞又去找姥姥了。

    手里的碗還沒洗完，姥姥被小孫女拽著衣角，要她繼續講故事。

    “馬上給你講，”她滿手泡泡，勤快地洗洗刷刷：“你幫我去問問你姥爺，他想吃什么水果？”

    妞妞跑走了，不久又跑回來。

    “姥爺說，不吃水果了。他問你下午想不想帶他出門，他給你買地瓜干?！?/br>
    姥姥撲哧一笑。

    窗外的陽光很好，妞妞仰著頭，見到姥姥笑得特別好看。

    姥姥的眸子里，也盛滿陽光。

    ☆、老年地瓜干

    等洗好碗，姥姥領著妞妞，回到姥爺的房間。

    吃飽喝足的姥爺半闔著眼，躺在床上，午后的暖陽讓人昏昏欲睡。

    姥姥拿沾濕的手絹幫他擦了擦嘴。

    “要聽故事?！崩褷斆悦院剜絿伭艘痪?。

    姥姥好笑地看著他和半步不離自己的小孫女。

    爺孫如出一轍，都是故事迷。

    妞妞自覺地去自己房間，抱來她的小被子小枕頭，鋪到床上。

    姥爺睡一邊，妞妞睡一邊，姥姥躺中間。

    “姥姥，等午覺醒了，我也要跟你們去買地瓜干?！?/br>
    “好啊，”姥姥輕輕搖著蒲扇，幫小孫女扇風：“我想想，我們故事講到哪了？”

    “講到姜明珍六歲，何玉要回鄉下。在他回去前，姜明珍被他討厭，還被鳥屎砸了，她對何玉說‘活芋，你一定會后悔的’?！辨ゆび浀靡磺宥?，一下子把上次的斷點找回來了。

    “嗯，然后姜明珍就開始想辦法，要怎么讓他后悔了?！?/br>
    “什么辦法？” 妞妞睜大眼，聚精會神地聽。

    “他不是說我丑、脾氣壞，永遠不會娶我嗎？我計劃啊，用美貌迷倒何玉，在他為我癡狂非我不娶時，我嫁給別人。何玉痛哭流涕陷入瘋癲，至此思念著我度過一生?！?/br>
    姥姥講這話時，表情可拽了。

    如果閉著眼睛的姥爺沒有彎起嘴角的話，她會一直保持這個嘚瑟的狀態。

    “姥姥，姥爺在笑你呢?！庇^察到這一幕的妞妞立刻告狀。

    “笑什么笑，”老臉微紅，姥姥輕咳道：“我非常嚴肅的好嗎?！?/br>
    “姥爺剛才告訴我，何玉沒有后悔呢?！辨ゆだ^續補刀。

    姥姥上手捏姥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