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再堅持。

他們之后進入一段沉默中。

鐘弦專心開車。

車子終于離開泥路，駛上了寬闊平整的八車道柏油公路，駛過一片山坡后，看到正在建設中的一處工地。

“這里建樓盤，離市區未免遠了點?！编噾浾f。

鐘弦說：“這是中廣核的項目。年底封頂?！?/br>
“哦。忘了這是你的本行?！编噾浲ｎD了一會兒又說，“公關什么的是你工作的主要內容吧?！?/br>
“不全是。但是挺重要的一部分?！?/br>
“我一直沒搞懂，你到底是做什么材料，石材還是鋼材還是其它什么，總要有個具體分類吧?！?/br>
鐘弦露出一絲笑容，沒有立即回答?！霸趺凑f呢？”他思索著。

“我對商業知之甚少。李總的公司是屬于材料的廠家辦事處呢？還是代理商?！?/br>
鐘弦略作思考回答：“都不是。又都是?！?/br>
“還請你費心指點?！?/br>
“舉個例子讓你明白?！辩娤艺f，“假設有個巨大的金庫就擺在你眼前，可它沒有門沒有窗，你想把錢搞出來。你該怎么做?！?/br>
“首先要找到辦法進去?！?/br>
“對了?！?/br>
“我還是沒明白。是我愚鈍?”

“只要撕開一個口子。什么材料都可以搞?！?/br>
鄧憶似乎懂了：“經營什么材料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撕開口子?！?/br>
鐘弦笑而不答，只管開車。

“只要撕開了口子……”鄧憶在思索，“你們在這方面一定頗有方法，撕開了口子，哪怕是爐灰都可以當成建筑材料賣進去，所以才會有那么多豆腐渣工程?！?/br>
“怎么又扯到豆腐渣上了?，F在不合格的材料哪有那么容易進場。需要走幾關你知道嗎？要經過多嚴格的監管，還有獨立的監理單位前期、中段及竣工期的choucha……”

“不管要走幾關，你們都有辦法搞定不是嗎？”

“我知道你欣賞我，哥哥?？梢沁@么容易，人人都可以去賺這個錢了。這和小朱失蹤沒半點關系。我們再轉移話題?！?/br>
“你當初為什么選擇進這一行呢？”

“為了賺錢，Sir。選哪一行不都一樣？除非就甘心過不死不活的生活，甘愿承認自己不配擁有你喜歡的一切。饒是你做警察，也知道社會上到處都在打著擦邊球，就像裸/體的小卡片每天都會塞進老百姓的門縫里，你們也懶得管吧?！?/br>
“我不否認你說的……可是你的才華僅用在這方面，豈不是……”

“又想說我可惜嗎？”鐘弦不由自主地想化解掉那種讓他難受的感覺。

“我想說……即便你以為目標明確，即便也是賺到了，你如愿地幸福了嗎？”

“幸?！鞘裁垂??！辩娤揖o緊地盯著前方路面：“我們干嘛像辯論似的，還是聊點風月吧。這一路的風景是不是挺不錯？或者聊聊你真的沒談過戀愛嗎？”

鄧憶用手拄著下巴?！熬土牧哪愠尸F出兩面人格的原因。你開過偵探社，又建過樂隊，一個活躍的風云學生，和一個兵馬俑似的商界白領。是一個人嗎？”

“兵馬俑？”

“嗯?！?/br>
“什么意思？”

“不明白算了，懶得解釋了?！?/br>
“與世隔絕的意思？”

“差不多?！?/br>
“我是出土文物嗎？我就給你這種感覺？”

“車里沒有裝飾品，你的房子里也是如此，你說你是吉他手，可你家里我沒看到吉他的影子。說明你早就放棄了自己的愛好，除了與工作有關的智能產品，沒有一盆植物，沒有相框，沒有擺什么紀念品。我原以為你可能是沒有生活情趣的人，你在學生時代卻又那么活躍，是什么讓你變了?！?/br>
“誰又能不被改變?！辩娤遗芯窨绰?。不想再去琢磨身邊這個人的話。

“你不只是被改變了，更像是被閹割了?！?/br>
鐘弦被嗆到，“你要拯救我嗎？醫生！”他轉過頭來看著鄧憶，忽然車前閃過一條白影，他猛打方向盤，停在路邊。那條白影可能是一只跑過去的動物。

鄧憶向左右打量了一下，確定沒有造成什么事故?！拔抑牢业念佒禂z人魂魄。你盯著我的時候，能不能同時關注一下路況？不然我來開，怎么樣？”

鐘弦略帶難堪地笑了笑，他承認睡眠不足狀態不佳。他們換了位置，由鄧憶來駕車。鄧憶坐上駕駛位時，空檔下試了試油門，然后很嫻熟地啟動車子加速上路。

“你平時開什么車？”鐘弦問道。

“警車?！编噾浻舶鸢鸬鼗卮?。

開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車子經過雙龍、龍城廣場、橫崗與大運，經過丹竹頭時，鄧憶將車子駛進一條側道，那里停滿了車。

他們下車走進一家牛rou面館。面館很小，卻整潔有序，最難得是店里并不擁擠，僅有三桌客人。面館老板是個中年胖子，他拿著菜單親自走過來，鄧憶點了兩碗面，點完就交錢給面館老板，徹底杜絕了鐘弦付帳請客的可能性。鐘弦笑笑，從桌上的筷簍里挑了兩雙方便筷子，遞了一雙給鄧憶。

“你現在可以專心盯著我了?！编噾浾f?！霸趺从植豢戳?？”

鐘弦正全神貫注打量墻上掛著的一副黃牛全身分解圖，好好的一張牛吃草的畫，被店主標上牛身各處rou的名稱，例如牛肚皮下方的位置被劃了個圈并寫上字——[牛腩]等等。

鐘弦聞聲看向鄧憶時，后者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那一路上的若有所思的神情已經沒有了。此時那雙眼睛是深邃而清澈的，像是會發光的液體匯成一條晶瑩的弧度。鐘弦凝目審視，卻找不到詞語來形容。他以前竟沒發現人的眼睛可以如此明亮通透。

這才明白自己為什么一直都想盯著這個家伙。他一直覺得鄧憶的眼神中有什么東西，他想解讀出來——是疑惑、猜測或者還有些別的？鐘弦的心中早已像有一條蟲在爬，始終癢癢的。他張開嘴想說明一下，可是怎么說呢？他要向他表達什么意思呢？

“很感激你一直在企圖做我的心靈指路人的角色，但你有沒有先治治自己的病，例如你為什么不談戀愛?！辩娤艺f。

事故

30

坐在精致的淺藍色方型小餐桌對面的那個年青人——鄧憶，似乎具有天生的自然而然的吸引力，有著運動員似的身材，比例勻稱，穿衣顯瘦，脫衣有rou——這個鐘弦在昨晚他們一起換睡衣時已經見識過了。難得的是這哥們同時還有健康的膚色，尤其是眼神明亮。

恐怕在這城市中，不乏女子會想用盡各種手段將其占為已有。

“我有約法三章！”鄧憶并不知他正在被同伴用目光洗禮，他將方便筷子‘啪’地一聲從中間掰開，因用力過猛筷子掰壞了一截，他盯著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