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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笑意停留在他蒼白的臉上。他向后靠著那棵大樹,視線有絲嘲弄似的停留在柳泉的臉上。 “看到了這么恐怖的傷口,居然還沒有暈過去嗎?……真讓人吃驚啊?!彼徛卣f道。 柳泉:“怎么會……???” 在她拿開他捂著傷口的那只手以后,暴露在她視線中的那處傷口,比她預想的要嚴重得多。 不,并不是說那處傷口有多大,血rou猙獰翻起之類的,而是——似乎顯得很深,出血無法停止。先前她并沒有注意到嚴重性,正是因為他穿的衣服是較深的藤紫色,不但厚重的衣料吸收了很多涌出的血液,而且染上血跡之后外表的改變也并不明顯?,F在她能夠直觀地看到傷口以后,那種狀況就讓人一瞬間本能地感到不妙。 柳泉并沒有多少足以治病救人的高超醫學知識,然而在新選組的長期生活也錘煉出了一些關于觀察傷勢的本能?,F在她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尖銳地叫囂著報警,警告著她假如再不采取行動的話,面前這個人就將失去生命! 柳泉下意識地回頭去望著三日月宗近。 雖然她不太想承認,然而在這種時刻、這種時代,她所知的刀劍亂舞的相關知識也好、和歷史時代的相關知識也好,大概全都比不過三日月宗近。而現在系統菌居然還強行下線——也許是因為這個世界里的主宰,歸根結底還是時之政府吧——假如她不想因為貿然采取什么行動而觸動了這個世界運行的基石的話,就只有找個人商量。 而這個人選,眼下最適合的選擇就是三日月宗近。 然而三日月宗近那副一向溫和的臉孔上,在同樣看到藤原泰衡腹部那道可怕的傷口以后,也出現了難得一見的凝重神色。 “……不能貿然下決定,主殿?!彼靡环N非常慎重的語氣附耳對她低聲說道。 “恕我直言……在這里出現的一切,都很蹊蹺。從前,我也曾經出陣阿津賀志山這張地圖,也曾旁觀過戰斗的發生……卻從未見到過這個人?!?/br> 三日月宗近停頓了一下,在折扇的掩飾之后,微微瞇起眼睛。 “主殿,不可貿然心軟?!彼届o地說,“雖然在歷史上的這個時刻,藤原泰衡還活著,然而你現在救了這個‘藤原泰衡’的話,會不會對已經發生改變的歷史造成二度傷害、進而制造出不可彌補之后果,我們都不知道?!?/br> 柳泉:?。?! 理智告訴她,三日月宗近說的才是對的。她也并沒有那么圣母,不分敵我都要伸出援手——然而,面前這個男人雖然對她說話很不客氣,身上卻并未真的散發出對她的敵意。不管這個人是不是把她誤認為是從前那位“泉御前”,現在要讓她坐視他慢慢死去的過程,這也太—— 然而,在上一個世界的最后,在世界的基礎都開始發生動搖的時候,她和那位同為穿越者的“桐野郁子”決戰之時,那飛沙走石、天地之間陰暗無光的記憶,在此刻突然跳了出來,明晃晃地在她腦海之中霸了屏。 是啊……是不能感情用事呢。 柳泉眼中的驚訝、不忍,以及乍然見到活生生的一個人即將在自己面前去世的那種憤怒和激動,都逐漸黯淡了下去,最終化為無形。 她死死地盯著藤原泰衡腹部的那道傷口,仿佛一時間也忘記了自己還抓著他那只沾滿鮮血的右手一樣。她的五指慢慢收緊了,直到快要痙攣起來,連帶著連她的肩膀也在微微顫抖著。 藤原泰衡瞥了她一眼。他的表情有些奇異,就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都已經被她握痛一樣,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雙眼之上,片刻之后,忽然一笑。 “哈……你也、會有……這種表情嗎?!彼撊醯剜托α艘宦?,仿佛說出每一句話都要用盡自己的力氣一樣,“一副……不想看到我死……的樣子,是、是真誠的嗎……?” 柳泉猛地抬起頭來,死死盯著他的臉。 啊,沒錯啊,就是在她的記憶中,曾經在現世透過電腦的屏幕,看到的這么一張臉。又冷酷、又傲慢,總是皺著眉頭、昂起下巴,用一副上位者的表情注視著對方;生氣的時候,喜歡將拿馬鞭的幾根手指的指節咔咔地弄響,來強調那種氣勢…… 這樣的一個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她咬著牙,終于慢慢地說道:“……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既然他們說,那個“鐮倉殿”源賴朝,是站在這個“泉御前”身后的靠山的話,那么不管“泉御前”的來歷和背景究竟為何,她的立場追根究底,就是和最終被源賴朝所滅的奧州藤原氏統領藤原泰衡站在對立的兩方的吧。 她一定會把這其中的事情都弄清楚。然而現在并不是采取行動的時刻……被時間溯行軍或者別的什么勢力所撼動的時空裂隙——或者時空的扭曲——仿佛已經在她的面前露出了猙獰的大口,假如她還有理智的話就一定不能去做多余的事情…… 藤原泰衡聽到她的話,似乎也并不意外。他短促地笑了一聲,疲憊地把靠在樹干上的臉轉向了另外一邊,仿佛不想再看到她的樣子。 “……我知道……所以,你走吧?!彼穆曇粲州p又低。 “既然是源氏、派來的人……那就不要再回來了?!彼詈笳f。 柳泉:?! 果然,她的猜測被證實了??墒撬稽c也不開心。 夕陽西下,一線橙紅色的落日余暉投射了下來,現在正好映照到了山頂,投在女審神者和這位違背歷史事實而即將死去的奧州藤原氏統領的身上。 三日月宗近的臉色微微變了。 “……不能再耽擱了,主殿?!彼谒系吐曁嵝训?。 “在消滅時間溯行軍之后,毫無理由地滯留目的地太久,是會被視作非法之行為的?!彼f。 “難道您來此擔任審神者之前,這些規條都沒有認真研讀過嗎?”很難得地,付喪神的口氣里帶上了一抹真切的焦躁。 柳泉再看了一眼那位原本只存在于她記憶中、作為某個游戲無法攻略的配角而存在的男人,咬牙松開了他的手,站起身來。 她的掌心染滿了他流出的鮮血,觸感冰冷而黏膩,讓人感到一陣心悸和不適。 “……再見?!彼吐曊f道。 “我幫不了你……但是我會找出真相?!彼f。 “讓你現在就落到如此地步的真相……我會找到的?!?/br> 藤原泰衡哼了一聲,臉仍然背向她,并沒有回答她的話。 柳泉咬牙,不顧周圍那些侍從和家臣“泉御前您真的不管我們了嗎?!”、“您就這么走了的話泰衡大人要怎么辦?!”、“您是真的要回頭去投奔鐮倉殿嗎!難道您當初就是為了今天棄我們而去才來到奧州的嗎!”之類亂紛紛的挽留、怒吼和叫嚷,任由三日月宗近和其他付喪神幫忙撥開那些擋住她去路的人們,飛快地走下了山坡。 然后,就那么將一個將死之人棄之不顧,她率領今天隨同出陣的六位付喪神,回到了本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