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慢了半拍。

客廳里放著電視，卻沒有人看，同同搬了個板凳，坐在廚房門口幫季楊摘菜。人雖小，干活卻很利索，韭菜摘得干凈整齊，正在給雞腿上漿的季楊回頭看了眼兒子認真的小表情，笑得很滿足。

瞿莉莉自不告而別那日起，已經有三年沒有回家了。兒子卻很乖，騙他說mama去了外地之后，便再也不問，也不吵著要mama。晚上可以自己睡，看電視玩游戲都很節制，作業不用教，無論功課還是體育，都非常出挑。有這么個聰明懂事的兒子，季楊覺得自己非常滿足。

“雞腿是要炸得焦一點，還是嫩一點？”季楊架起鍋，等油燒熱的間隙，問了下兒子的意見。

季同同把摘好的韭菜放進盆里，想了想：“嫩的?！?/br>
“好，同同要吃嫩的?！?/br>
油燒好了，裹著面包粉的雞腿rou哧溜一聲下了鍋，在熱油里綻出金黃的花兒。這是季楊試了十幾次，琢磨出的最好做法，炸出來的雞腿rou鮮嫩多汁，蘸上他自己做的薄荷橙子醬，酸甜適口，又不會太油膩，給小孩兒解饞最合適不過了。

高中畢業就出來工作的季楊沒什么一技之長，做飯的手藝卻能與酒店大廚相比肩。有了同同之后，手藝就更加精進了。他工資不高，同同的營養卻沒有落下，身體素質比班里的所有小男孩都好，個子還一直是最高的。這些都是他引以為豪的驕傲。

小河蝦泡在水槽里，同同站在凳子上洗蝦，把手伸進水里攪來攪去，玩兒得不亦樂乎。

“小心蝦嘴扎手?！奔緱钚÷曁嵝阉?，拿著筷子翻動著鍋里的雞腿rou。

同同踮起腳尖看了看鍋里的雞腿，從凳子上爬下來，拿了個盤子過來放在鍋邊。他已經看著季楊做了無數次飯，到了哪個步驟該做什么，已經牢記于心，總能準確地把季楊下一步要用的東西準備好，有他幫手，季楊能省下不少時間。

很快，晚餐就上了桌。菌湯豆苗，韭菜河蝦，小小一碟炸雞腿，營養豐富味道好，量還不多不少，剛夠爺倆一頓。

同同吃飯和季楊一樣慢條斯理的，兩個人話不多，吃得倒也不悶。

吃著吃著，季楊就覺得，自己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是不能過下去。同同從來都不會讓他覺得有孩子是一件多么麻煩的事，相反，總是讓他覺得窩心。因為同同，他對翟莉莉，沒有一絲恨意。

夜晚，看著同同睡著，把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好，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季楊長舒了一口氣。

又一天過去了。

被窩有點冷。他體寒，一直到初春，還睡不暖。

不過，慢慢地，天氣會變暖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季楊這么想著，閉上眼，即刻沉入了睡眠里。

每一天早晨起床的時候，季楊都覺得自己充滿了斗志。他精神高昂地送同同去上學，精神高昂地去貨倉，精神高昂地去送件收件，用自己最大的熱情，去做好每一件事。

當他如往常一樣，帶著熱情走進眾誠律師事務所的時候，前臺的小趙姑娘卻帶著一臉焦慮的表情，急匆匆地走向他，問道：“小季，昨天早上發給GA集團的文件，那邊今天打來電話說沒有收到。這是怎么回事??？”

聽到這個消息，季楊有些驚訝。那個文件是他接手的，兩個小時之后就已經送到CA集團，交給前臺簽收了。難道這中間出了什么問題？

他頓時緊張起來。雖然知道事務所能夠交給快遞去送的，必然不是什么非常重要的東西，但萬一出了問題，可是給自己快遞公司抹黑啊。

放下背上的背包，從內層里掏出昨天的快遞單底聯，翻出小趙所說的那一張，仔細檢查過一遍之后，遞給她看：“喏，這個，昨天GA前臺的呂小姐簽收的，有她的名字?！?/br>
小趙姑娘擰著眉毛看了半天看不出問題來，轉身又拿起電話跟那邊聯系。

電話接通之后，小趙姑娘跟那邊反應了現在的情況，說著說著，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啊，不是吧？那是誰簽的？……我們看快遞單上寫的是呂青??！……那怎么辦？能找到人嗎？……”

斷斷續續地聽著這些話，季楊懸著的心又提高了幾分，好不容易等小趙打完了電話，他忐忑著走近幾步，盯著那張眉頭緊皺的臉，問：“怎么了？”

小趙嘆了口氣：“她們說昨天呂青請假了，根本沒去上班?！?/br>
“??？那簽字的人是誰？”季楊頓時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給GA送快遞，也不認識這個呂青，當時看前臺有人，就直接給過去讓人家簽了。

要是居心叵測的人把文件拿走了怎么辦？季楊驚出了一身冷汗。

“GA前臺很隨意的，沒有人的時候，有快遞隨便誰在就順手簽了，但問題是，現在他們集團里根本沒有人記得昨天有沒有收到過這個快遞?！毙≮w沒精打采地說著，無奈地捂住額頭，“這種情況根本說不清楚啊……哎，他們公司太不靠譜了?！?/br>
現在，季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默默走過去，整理今天送來的快件，一個個遞給小趙簽字，抽單子。

快交接完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小趙去接電話，接著接著，臉色就變了。

“陳經理，我們也沒料到是這種情況……我幫您問問，看能不能重新再寄一份給您……這個，跟快遞的員工沒什么關系吧？……不不，我當然負不起這個責任……啊，陳經理！喂！喂！”

季楊被這幾聲“喂”嚇得猛然抬起頭，只見小趙沖著電話怒吼了一聲：“我草！”然后重重摔下了電話。

小趙絲毫不遮掩的暴脾氣季楊已經見識過了，但是第一次看這個漂亮纖細的女孩子說臟話，還是讓他震驚了，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怎么了？”

耳邊傳來沉穩鎮定的男聲，季楊不由得轉過頭去。

薛立風站在他身后不遠的地方，微微皺著眉，詢問地看著小趙。

薛灝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睡著之后蹬了被子，起來的時候有點拉肚子，稍微出門晚了幾分鐘，就在路上堵了半天，直到現在才來。本來今天的工作就有點多，結果一來就看到小趙飆臟話，薛大律師表示有點不爽。

小趙慌忙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簡單跟薛立風把事情講了一遍。

這些事，其實根本犯不著身為boss的薛立風親自來管。他聽完小趙的話，先沒有忙著應付，眼神掃上了旁邊站著的季楊。

青年的眼睛里滿是焦慮，挺直的鼻尖上滲出了細細的汗，看得出來也非常著急。見薛立風看過來，他翕動嘴唇：“薛律師，我……”

真是我見尤憐。

薛立風沒等他說完，徑直問向小趙：“給GA的文件？是廖總之前說過那個合作的項目？”小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