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錚一上大四，林云擎就提出要他準備考試，畢業后出國讀研。

其實在他讀高中的時候，家里就跟他提過出國的事。只是那時林錚對于這方面了解不多，也沒有特別感興趣的國家，所以出不出國對他來說沒什么區別。等到上了大學，視野開闊之后，他心里隱隱約約有了去國外看看的想法。

林氏的產業鋪的很大，當年父母兩個人常常忙到十天半月不回家，現在靠封聿明一個人，即便他能力超群，到底也是個凡人，只能犧牲大量的休息時間。林錚這一年慢慢開始接觸公司的業務，每次看到封聿明忙碌，雖然心疼，可也知道光心疼沒什么用處。他得讓自己再長進一些，能夠幫封聿明，而不是現在這樣總是要靠他來照顧自己。

可是一旦出國，就是兩年的時間。雖說現在交通發達，想回來就是一趟飛機的事，可那和現在完全沒法比。

前段時間林錚自顧自糾結，封聿明不置一詞，全當沒注意到。

當初封聿明向老爺子坦白自己和林錚的關系，老爺子雖生氣，但也沒有太過為難，只是讓封聿明答應他說服林錚出國讀研。

老爺子那時剛出院不久，封聿明當時為了他的身體考慮，不想讓他情緒再受刺激，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他的條件。

說到底，只是緩兵之計。

封聿明已經掌管林氏多年，知道林錚出國讀書不論對于他自己還是對于林氏的未來，都是百利無一害。雖然他也想過讓林錚就簡簡單單的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必經歷任何辛苦。但是有自保能力的單純和無知的單純，不是一個概念。即便這一生他會將所有波折都擋下，但也得考慮凡事都有萬一，讓林錚足夠優秀、足夠強大，總是沒有壞處的。

封聿明了解林錚的個性，沒有人能夠強迫他做任何事，自己也舍不得強迫他。如果要出國，那也得是林錚心甘情愿的選擇。所以這一年，封聿明讓林錚接觸的全是林氏的海外業務，讓他看到集團的成就和弊病，讓他生出改革的沖勁和動力，也讓他對外面的世界越發好奇。

潛移默化中，林錚自然會對爺爺的提議不再抵觸，而是真正的對國外產生興趣。

林錚糾結歸糾結，一查考試時間，還是趕緊去買了復習資料。他不是一個每時每刻都勤奮的學生，但如果靜下心突擊，往往效果也還不錯。加上這些年一直有口語老師給他上課，準備起來倒不算吃力。

大四每周只有兩節課，宿舍里只有張春陽和林錚一樣在準備出國，白曦和趙涵都已找好實習公司，只等一畢業就簽了。四個人幾乎很少住校，林錚也回到家里復習。

自從林云擎出院，封聿明不管多忙，晚上都會回家。當年他剛到林家時，林云擎就說過，一個家庭如果連一起吃頓晚飯都成了奢侈，那就離散不遠了。老爺子對兒子的離世一直心有遺憾，公司在他心里，不能和親人相提并論。說到底，只是一個工作而已，哪有一家團圓重要。

吃過晚飯，林錚在臥室看書看了十幾頁，心思卻越來越浮躁。他一看到英文就想到美國，然后就是兩年時間，再然后就看不下去了。

封聿明每晚都要工作，林錚不想打攪他，況且他不用問都知道，封聿明肯定是贊同他出國的。

林錚推開書本，趴在沙發上睡覺。

封聿明回復完一封郵件，看看時間已快十點，關了電腦去林錚的臥室。

兩人雖然同床共枕過多次，但到底要考慮老爺子的心情，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睡在各自的臥室。封聿明吃晚飯的時候就看出來林錚情緒不是太高，這些日子他任林錚自己去做選擇，現在看來林錚已經想好了，只是理智上能做出最合適的選擇，情感上還是不愿意。

封聿明又何嘗愿意呢？

他打開林錚的臥室門，看到沙發上攤著四肢睡覺的人。封聿明走過去，剛一碰到林錚的肩，他就醒了過來。

醒來后仍不愿動彈，眨著一雙眼睛看封聿明。

封聿明在旁邊坐下，將人撈起來抱到懷里，捏捏他下垂的嘴角，微笑道：“不是說上來看書的嗎？”

林錚看著封聿明，幾秒后抱住他的脖子，腦袋貼著他的耳朵，抿著嘴不愿說話。

封聿明手掌在林錚背后輕撫，低聲道：“我答應你，到時候每個月我都會去看你?！?/br>
林錚抬起頭看他，“你不阻止我嗎？”

封聿明：“和你一樣，理智上支持，情感上當然不想?！?/br>
林錚沖他道：“你留我幾句，我就不出去了?！?/br>
封聿明沒說話。

林錚氣道：“你就不擔心我嗎？”

“當然擔心?！狈忭裁鲊@了口氣，“你去了外面，能不能適應陌生的環境，會不會吃不慣他們的東西，會不會生病。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請一個人跟著照顧你?！?/br>
林錚嘟囔：“我又不是小孩……”

封聿明一笑，“更重要的一點，你去國外上學，會認識很多人，到時候你把我忘了，我可怎么辦呢?！?/br>
這句話聽在林錚耳朵里無比受用，他終于露出笑容，“那我不去了?！?/br>
封聿明挑眉：“好啊?！?/br>
林錚：“……”

封聿明輕笑，攬住林錚的后腦吻了過去。

兩人倒向沙發，林錚的喘息聲從唇邊溢出來，雙手不自覺就要去解封聿明的睡衣。封聿明抓住那兩只亂摸的手，放開他的嘴唇，沉聲道：“你忘了昨天說過的話了？”

林錚想到昨天，頓時覺得身后那地方又腫又疼，立馬老實了。

封聿明滿意的碰碰他鼻尖。林錚年輕，想要了從不愿忍著，可他又是個雷聲大雨點小的身體底子，每次不自量力的撩撥，往往最后都要哭著求饒。昨天上午林錚去學校上課，中午直接去了公司。午睡時偏要拉著封聿明一起，結果引火燒身，一個下午嗓子都喊啞了，最后抽抽噎噎地說一個月都不靠近封聿明三米之內。

封聿明撫開林錚額前的短發，認真道：“你長大了，很多道理不用我跟你說，你自己都明白。什么是好的選擇，我們都清楚。如果你還是下定不了決心，那我只有一句話?！?/br>
林錚好奇：“什么？”

封聿明靠近，兩人額頭抵著額頭。

“我愛你?！?/br>
林錚的眼睫輕微顫了顫，他在封聿明心里占據怎樣的位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封聿明極少說露骨的情話，這三個字，仔細想想，除了偶爾上床親熱的時候順口就說出來，平時還從未聽封聿明說過。并且還是這樣認真鄭重的語氣。

被愛著，就像有了最牢不可摧的底氣。不論去哪里，不論經歷什么，他知道封聿明都在看著他、陪著他，就算遠在異國他鄉，他也不是一個人。

忙起來時間過得快，眨眼就到了夏天。

對于畢業生來說，離校前夕就是一份份辦不完的手續和一個接著一個的飯局。四年同窗的同班同學、一起做過活動的社團和學生會，甚至曾經只共處過短短一兩月的比賽團隊，都趕在離校前聚一聚。

畢竟很多人，從此以后估計不會再見面了。

剛畢業的學生沒什么錢，聚餐地點基本都在學校附近的餐館。林錚每晚在學校待到深夜，封聿明不放心他喝酒后獨處，林家的司機數老錢的技術最穩妥，可他的身體不習慣上夜班，于是每晚十點，封聿明都會開車去把林錚接回家。

林錚今晚是和學生會的一群學弟學妹吃飯。這批人是他大二一個個挑出來的，這幾年不論是校內活動還是校外實習，林錚都幫了他們不少，是真拿他們當自己的弟妹看待。當初知道他要出國，這群孩子為他準備的各種禮物堆滿了宿舍的課桌。今晚的聚餐，幾個學妹說著往事幾乎要哭了，一群人逮住他不斷敬酒。之前和同年級的同學吃飯，大家耍起賴來沒有顧忌，沒幾個人老實喝酒，林錚也不例外。但今晚面對比自己小的一群人，大家那樣真誠的看他，林錚怎么也不能不喝。于是就喝多了。

封聿明到校東門的商業街時，連續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便直接去餐館里找人。路過落地窗，看到林錚那桌正聊的歡，看樣子還要好一會兒才能結束。

封聿明轉身，回到車里邊看雜志邊等。

臨近十二點，封聿明看到陸續有學生從餐館里出來，才打開車門出去。

學生們正準備散場，兩個男生攙著林錚起身，見到封聿明，笑道：“學長喝多了?！?/br>
封聿明最近每晚都過來接人，林錚的同學幾乎都認識他了。

封聿明走過去，把人抱起來，向眾人道謝后離開。

林云擎每晚有起夜的習慣，他的衛生間窗外就對著車庫。見封聿明的車不在，他就知道準是去接林錚了。再看看時間，已快凌晨一點，兩人還沒回來。

林云擎不禁有些惱火。他之前本以為有封聿明替自己管教林錚，自己可以放心?？墒沁@兩年他旁觀著，越發覺得封聿明寵林錚太過。從前林錚如果犯了錯，他生起氣來罰他閉門思過一天是常有的事?？稍诜忭裁髂抢飫e說讓林錚閉門思過了，一頓飯沒吃，封聿明都要擔心。

最近一段時間，封聿明天天親自車接車送，不論多晚都不假手他人。這樣下去，林錚怕是要變得嬌氣了。

林云擎坐在書房等，半小時后車駛進院子。

林錚喝了酒身體沒勁，他意識還算清醒，看到封聿明下車走到自己這邊，伸出手要他抱。封聿明剛把人抱出來，林錚立馬黏黏糊糊的要接吻，四肢幾乎纏住封聿明。封聿明寸步難行，手臂稍一使勁就把人箍住，低聲道：“別鬧?！?/br>
林云擎在窗前看完了全程，林錚那副樣子在他看來實在輕佻，他重重嘆口氣，轉著輪椅出去。

封聿明抱人進屋，正要靜悄悄上樓，突然聽到一聲咳嗽。

林云擎臥室的燈亮了。

林錚遲鈍地看向爺爺。

林云擎：“自己沒長腿嗎？”

封聿明見林云擎那表情，就知道他看不過去，淡笑道：“林叔，是不是又睡不踏實？我先送小錚上去，待會兒下來陪您聊天?！?/br>
林云擎有意訓林錚幾句，正欲開口阻止，封聿明已經抱著人上樓了。

林錚酒后格外粘人，抱著封聿明的脖子不讓他離開。封聿明手臂撐在他腦袋兩側，低頭從他的額頭往下吻到嘴唇，懷里的人慢慢的安靜下來，封聿明又吻了吻他的鼻梁，輕聲道：“乖?！?/br>
林錚松開雙臂，懶懶道：“我不想洗澡?！?/br>
封聿明拉過薄毯蓋住他，“睡吧，等會兒我給你洗?！?/br>
林云擎到底年事已高，半夜醒來撐不了一會兒就困了。封聿明下樓后，看到的就是靠在輪椅上打盹的老人。他走過去，將輪椅往臥室推。

林云擎醒了過來，清清嗓子問道：“林錚睡了？”

“嗯?！?/br>
林云擎：“他這段時間太不像話了?！?/br>
“林叔?！狈忭裁鲗⑺苹嘏P室后，走到他前面，看著他認真道，“我知道您擔心什么，我也知道你的擔心是出于對小錚的愛護?？稍谖铱磥?，一旦小錚大學畢業，他就再也不會遇到那么多不會因為他的家世而對他區別對待的人，他真正的朋友，恐怕都會出自學校。他很快就要走入社會，多的是要與他結交的人，可很難再有人不圖他什么，只是拿他當平等的同學。所以我希望這最后的一段時光，讓他高高興興的和同學們告別吧。小錚是個什么樣的人，難道您還沒有信心？”

林云擎：“小錚我當然是了解的，倒是你，有些時候還是不能太縱著他?？此裢磉@副醉醺醺纏著人的樣子，太不成樣子了?！?/br>
“也就是在我面前他才會這樣?！狈忭裁髀勓砸恍?，難得的和林云擎開起玩笑，“您不喜歡，我卻很喜歡，如果他在我面前都不能隨心所欲，我倒要心疼了?！?/br>
林云擎本想讓封聿明管林錚，卻沒想到他是這副態度，氣道：“你們倆真是……”

林云擎的身體不適宜吹空調，每晚都要開著窗戶睡覺。封聿明走到床邊理了理蚊帳，往里仔細看了一圈沒發現蚊子，才把林云擎往床邊推。

“林叔，您現在的任務就是多多復健，保養好身體，等林錚留學回來，您還得教他怎么管理公司呢?！?/br>
林云擎哼道：“不是有你教嗎，哪里還用得著我?！?/br>
封聿明笑道：“我可比不上您。我也不如您會管教林錚?！?/br>
人越老越像孩子，封聿明一句話把林云擎哄的開心了，老人心里那點氣就消了。

封聿明回到林錚的臥室，抱著睡熟的人去給他洗澡，水簾下林錚半夢半醒，雙唇被封聿明堵住，還未睜眼，就先笑出聲。

封聿明抱緊了他，喃喃道：“還有兩個月，我的寶貝就要出國了?！?/br>
林錚湊近看他，“說好了每個月都去看我，你要是沒去，我就回國?！?/br>
封聿明關了水龍頭，將人壓向墻壁，低頭吻住，“這兩個月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準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