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背對著他的沉默男人，悄悄退了出去。

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蒙德里安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

倚靠著書桌，蒙德里安雙目緊閉，手指神經質的摳弄著桌面。

認識到蔣澤端真的不見了——是因為那晚測試，知道兒子對自己欲圖不軌后倉皇而逃?明白心意后攜手私奔?或者真的被蔣麓拐走了——無論哪種，蒙德里安都不太擔心。

從蔣澤端家回來，他給蔣澤端撥了加急通話，對方直接掛斷了。

去了一趟米高樂，知道這人還在有條不紊的安排工作，還開掉了陳總。

而蔣麓，也從米高樂已經辭職了。

有點意思。

蒙德里安以股東身份介入，掉取了米高樂一月內的監控，發現有一天的時間線確實有極細微的異常。

回到家，打開了許久未開的監視器——他曾在蔣澤端的衣服上都有安裝微型監視儀——可打開之后，一片漆黑。

這才意識到，蔣澤端已經很久沒再穿他送的衣服了。如今這些監視器大概都埋在了衣柜深處。

他又打開一個監視器顯示屏。

這個監視器裝置在蔣澤端家極隱蔽的地方。

畫面出現，是蔣澤端屋內熟悉的裝潢。蒙德里安看了一眼時間，皺眉。

怎么是一年半之前?

忽然，鏡頭前出現了一個青年。

他躬下身，和視頻后的蒙德里安直直對視，毫無瑕疵的臉貼的極近。

然后緩緩展開了一個笑容，伸出手去。

滋啦滋啦……

眼前的畫面變成了雪花。

蒙德里安眼睛漸漸拉滿血絲。

他站在屏幕前很久，像一棵老樹。

“老樹”突然想起了什么!飛速扭身，從柜子里掏出一個玻璃瓶。

這回總不會錯了。

他幾個月前給蔣澤端更換營養液新配方時，在瓶壁上貼了監視儀!

他屏住呼吸，打開。

卻仍是一片漆黑。

……

蒙德里安睜開眼。

在他全然不知時，自己圈養的，毫不懷疑的獵物竟早已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而讓他脫離自己控制的，是一個機器人。

不僅如此，他可能還動了配給蔣澤端的營養液。

無力，茫然，憤怒和失控。

陌生又似曾相識的感情，讓蒙德里安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幾年前，也是這般……

“咚!”

“咚!!”

“……”

“您好，是強森警官嗎？我是蒙德里安，”幾聲巨響后，路路聽到蒙德里安華麗低柔的聲音從室內響起，“我想請星盟備案，在全星聯范圍內通緝一個機器人?！?/br>
“路路!”

門內的人應該掛了電話。

聽到他喊自己，路路吞了幾口吐沫，逼著自己推開門——

門框上倚著滿頭鮮血的蒙德里安。

“中午想去哪里吃?”血順著額頭流成一股，他毫不在意的伸手沾了沾，咧唇問道。

“既然你認為自己這么了解我，”蔣澤端道，“我怎么了，你不是應該知道的一清二楚?！?/br>
蔣麓勾唇，“我知道?！?/br>
“……”

“您啊，就是在家里憋的時間太長了，才有精力對我疑神疑鬼，”蔣麓摘下眼鏡，手指碰了碰他的唇。

“下午和我一起去見我的一個朋友，怎么樣？”

“……誰？”

“您大概不認識?！笔Y麓說，“楚鶴?！?/br>
第40章

楚鶴？

聽到這個名字，蔣澤端呼吸一滯。

他忘不了夢境中兩個機器人促膝分享自己覺醒的荒誕場面，也忘不了楚鶴聲淚俱下，神情激動的邀請蔣麓加入自己“神圣”的事業。再次聽到的這個名字，讓蔣澤端顛覆改變了他原有的認知，帶給他自那天起持之不去的茫然和恐懼。

“咦，看來您聽說過他？”

蔣澤端聞聲抬眼，正好迎上蔣麓幽深沉靜的目光，

“可能很久之前有過，但現在想不起來了?！?/br>
“能讓您記住，那他一定向您展示了什么特別之處?！?/br>
“……也可能沒聽說過?！笔Y澤端只得又道，“只是朦朧有個印象?！?/br>
“有個印象？什么樣的印象？才華橫溢，智慧超群，容貌俊美？”蔣麓伸出手，隨意撫男人的后頸。他手上不輕不重的揉捏著，卻莫名給了蔣澤端一種受制于人的壓力?！斑@些，都該入不了您的眼才是?！?/br>
他語調漫不經心，蔣澤端面色漸漸冰冷，“你為什么突然要去見他？”

蔣麓唇角的笑容慢慢變大，“因為他對我來說，也足夠特別。他有一個秘密——他是773型號的機器人?！?/br>
蔣澤端拳頭猛然攥緊，片刻后他盡量神色如常，“我不知道一個773有何稀奇，值得我去專門拜訪?！?/br>
“是嗎？”蔣麓輕嘆一聲，收回了放在后頸的手?！澳娴牟恢腊??！?/br>
“……”

蔣麓笑瞇瞇的，一字一頓道，“這個秘密，是他告訴我的?！?/br>
原以為自己會作出吃驚的樣子，但真到這一刻，蔣澤端什么都不想反應。

他只是垂下眼睛。

耳邊那人倒比他更驚訝，“您如此平靜……真是讓我出乎意料?！?/br>
“……”

“我以為您會感到懷疑，不可置信，畢竟773如此普遍的機器人竟然也擁有了出廠前意識……“

蔣麓住了口，他看見蔣澤端忽然抬起手捂住眼睛。

“……爸爸？”

蔣麓立馬蹲下，摟住他的腰。

他輕聲討饒，“是我不好，我住嘴，不說了?！?/br>
蔣澤端保持這個動作良久，才放下手，露出疲憊的一張臉來。

“……那么覺醒之后的你們，是不是也感到不可置信，憤怒，想摧毀一切，對之前的所有都開始懷疑，對過往的一切都開始憎恨。畢竟，眼前的世界只是一場欺騙……所以，你們有沒有想過……”蔣澤端拳頭握緊又松開，他終于艱澀開口，“有沒有想過，報復人類？”

一地安靜。

低頭望著這雙與自己對視的眼睛，蔣澤端一片茫然。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他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開始，變得膽小退縮，在利弊分明時卻猶豫不決，對于現實不敢面對，寧愿逃避。

當初蔣麓該毀該留時他便如此，被蔣麓囚禁時他亦如此，自從知道圣戰的計劃后，他仍舊如此。

為什么沒有一蘇醒就質問有關楚鶴和圣戰的一切？

因為連蔣澤端自己都不愿承認，內心最深處，卻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

他不敢面對蔣麓的答案。

……為什么只要和你相關的問題，我就會變成這幅樣子。

“爸爸，”蔣麓直視著他的眼睛，從地上緩緩直起身。

蔣澤端也從原本的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