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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再認真聽,他坐在那里,默默望著聚光燈下筆挺的一點。心中漸漸升騰起一種陌生的,從未有過的巨大悲傷。在這一刻,蔣澤端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念頭:他想問問蔣澤端這份賴以生存的執念是什么,他想努力為他做到,然后雙手奉上。也是這一刻,蔣澤端第一次對自己選擇從事人工智能的決定產生后悔。他優秀的,完美的,即將被銷毀的兒子,做錯了什么呢?——哪怕是機器人,這也的確是他的人生。等蔣麓最后講完,盡管懵懵懂懂,臺下的觀眾還是抱以了狂熱的掌聲。四面的燈光打開了,照在臺下年輕鮮活的每一張面孔上。他們服裝整齊,笑顏動人。蔣澤端遠遠看到墻角處的一個人影,是自己剛剛認識的方簡。此時正向臺上的蔣麓響亮的吹著口哨。也許這個禮堂內和方簡一樣的機器人有很多。他們被自己的雇主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制造出來,此時正在和身邊真正的人類一起歡呼,彼此擁抱。閉了閉眼睛,蔣澤端站起身來。蔣麓望著禮堂盡頭起身離開的背影,笑容緩緩淡了下來。“啊,學長請留步?!痹p馬尾的主持人走上臺來,“在場的觀眾還可以問蔣麓同學一個問題……誰呢?”主持人在眾多舉起手的人中挑出了一個。身穿學士服的靦腆女生拿著話筒,憧憬又崇拜的看著蔣麓,小聲問,“蔣麓同學剛剛說,首先要找到自己永不懷疑的東西……那么可不可以問一下……嗯,你的這份執著是什么呢?“禮堂此時是如此的熱烈喧鬧,而蔣麓卻將視線投到了最后——男人高挑又遙遠的背影此時是如此沉默。蔣澤端正將一只手放在門把上,聽到問題時停住了腳步。是什么呢……蔣麓的執念?“愛?!?/br>他聽見蔣麓說。蔣澤端回過頭。遙遠的距離,嘈雜的現場,黑壓壓一片的眾人。兩人視線相交。蔣澤端無法確定,在那一刻,他望見了蔣麓眼中濃到化不開的深情。第6章坐著星際船回家的時候,蔣麓明顯感受到蔣澤端整個人不在狀態。“爸爸?”他試探的伸出手,想觸碰父親的肩膀。“嗯?”蔣澤端摘下眼鏡揉了揉雙眼,看向他。“沒什么……”蔣麓看向父親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眸,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我剛剛表現的怎么樣?”“還不錯”蔣澤端微微一笑。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眼鏡,想了想補充道,“就是出場太靠后?!?/br>蔣麓隨意的應了一聲“壓軸嘛”。從這個角度,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量父親迷人的側臉。精致的鎖骨隱沒在西服領口,凸起的喉結想讓他湊過去咬上一口。蔣澤端一抬頭,正看見蔣麓正撐著頭側過臉來,垂下的目光好像在盯著自己的手,又好像在發呆。他剛要伸手把眼鏡戴上,蔣麓就抬起了眼。眸中不經隱藏的情緒讓蔣澤端一愣。和剛剛在禮堂時,兩人遙遙相望中捕捉到的情緒相似,卻又不太一樣。蔣澤端遲疑著,說了聲,“你……”“嗯?”蔣麓問,“怎么了?爸爸?”“沒事?!笔Y澤端又看了他幾眼,搖了搖頭。這個星球的黑夜是如此美麗。星際船速度緩慢的飄蕩在半空,穿越身下那些郁蔥樹木。窗外星月交輝,碧藍的夜暮如輕紗帷帳,讓人心情都愉悅了起來。蔣澤端聽見身邊的人低聲說,“讀古文時,曾看見過這樣表達愛意的方式,‘今晚月光真美啊?!?/br>蔣澤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唔了一聲。“……今晚月光真美啊,爸爸?!?/br>蔣澤端一扭頭,看見蔣麓正靠在窗戶上,對他淡淡的微笑。眼底仿佛倒影著萬千星宿。蔣澤端說,“……每天你放學都能看到這些東西?!?/br>蔣麓嗤笑了一身,搖搖頭,“爸爸真不解風情。那些平淡日子怎么能和今天一樣?!苯又┫律韥?,湊到蔣澤端耳邊輕聲說,“我是說,我愛你啊,爸爸?!?/br>說完,他盯著蔣澤端的臉,似乎想從中看出些什么變化。可蔣澤端只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后道,“你今天演講最后,也說到了這個字?!?/br>蔣麓有些失望的直起身,嗯了一聲,心說,說的就是你啊。蔣澤端又說,“你今天演講的內容,其實很多人沒有聽懂?!?/br>蔣澤端只是輕聲笑了一下,沒回話。等兩人到家了要下車,蔣麓才低聲說,“能懂的人,自然會聽懂。"他一貫沉默的養父只是帶上了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的下了車。回家后,蔣澤端上樓梳洗換睡衣,蔣麓松了松領帶就去廚房開始做飯。他看了一眼蔣澤端的臥室,不動聲色的解鎖蔣澤端的行李箱密碼,用眼睛盤點父親今天出門一趟帶回來的東西。清點一遍后滿意的合上了。蔣澤端從樓上下來,飯香已經撲鼻,他一邊擦頭發一邊坐下來,蔣麓笑容燦爛的遞過餐具給他,然后熟練的站在他身后,接過毛巾。手指穿過柔軟濕潤的發絲,鼻息中是父親獨特的味道。蔣麓啞聲問,“怎么又不用干燥液?”把干燥液抹到剛洗的頭發上,幾秒即干。蔣澤端聳聳肩,被靈活修長的手指伺候的頭皮發麻。他隨意的說了一句,“我就喜歡你給我擦?!?/br>頭發上的手頓住了,過了一會才又開始動作。等蔣澤端這邊快吃了一半,身后的人才終于放下毛巾。“快坐下……”話還沒說完,蔣澤端的話就停住了,他驚訝的瞪圓了眼睛。蔣麓的嘴唇從父親的臉蛋離開,笑了笑,什么都沒說。等坐下來,看著已經面帶怒色的蔣澤端,才解釋道,“對一些古人來說,親吻臉頰也是表達愛意的方式?!?/br>“……你是當代人。這么喜歡古人的東西,不如去侏羅紀星系?!笔Y澤端把叉子重重丟到桌子上。對面的青年沉默著拿過番茄醬。再抬頭時笑的很溫暖,“蒙德里安叔叔也不是古人,爸爸。"蔣澤端憤憤的看著云淡風輕的兒子,半晌憤然離去。蔣麓一個人吃著晚飯,怡然自得的樣子。等吃完了飯,他起身收拾桌子。淡淡掃了一眼被自己握斷的叉子,丟進垃圾箱。蔣澤端從飯桌直接離席,幾乎沒怎么吃東西,現在肚子餓的發痛。他坐在辦公椅上生著悶氣。蔣麓這幾日對自己不時會有這樣過分親密的舉動。對此,蔣澤端沒覺得有什么需要過分關注的地方,也并不奇怪。甚至并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