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對面的少年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手支著下頜，神情清清淡淡，嘴角邊偏又掛著幾分笑。

“四哥！你還把我和自悟當孩子，不肯告訴我們爹和哥哥們的消息么！”臉色一直不佳的少年倏地跳起來，氣勢洶洶地嚷嚷。

坐他身旁的沉靜少年眉都沒動半分，像是早已習慣他的突然行動：“四哥，上回你說半個月爹和兄長們便能回來，如今已過了兩個月?！?/br>
年長些的少年盯著桌上的紙，似乎要將它燒出兩個洞才甘心。

“四哥，你說話??！”繼續跳。

“……”繼續冷眼。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蹦樕⑽⒁蛔?，少年長嘆道，抬眼望著兩個弟弟，“不過，爹和三位哥哥定然安全無事，你們放心?！?/br>
“當真？”

“當真？”

點點頭，拿起那張紙：“你們仔細背下這些。為人處世之道，看你們連無極也不如，我真是擔心?！?/br>
靈動少年和沉靜少年怔了怔，知道這是實話，沒有再言語。

為人兄長的那位見兩人的思緒已不再糾纏原本的問題，輕輕一笑，飄然走遠。

望著他悠然自得的背影，靈動少年坐下，哼一聲：“自悟，四哥在想些什么？”

“不知?！?/br>
“他該不會一直在敷衍我們吧?！?/br>
看一眼已經遠去的人：“……”

洛自醉回到自己的院落里，便見唐三正領著五個侍兒上上下下打掃。這些日子他們也沒什么事做，早中晚各把他這小院子沖洗一遍，也由得他們去了。

洛自醉走入屋內。他住的還是先前那偏僻的小院，屋只有兩進，不過如今寢具臥具全都換新了。外進算是書房，擺著一張軟榻、三張檀木案幾。內進便是臥房，與外進僅以一張屏風相隔。

和兩個聰敏的弟弟周旋真累。洛自醉倚在榻上，半閉著眼養神。常亦玄坐在榻對面的主案幾邊，核算家中的賬目。

“大嫂，娘睡下了？”

“嗯，娘最近有些嗜睡?！?/br>
“娘……還好么？每次看她都十分安然，反倒讓我有些不放心?！?/br>
“脈象很好?！?/br>
兩人沉默了一會，常亦玄擱了筆。

洛自醉睜開眼，輕嘆：“大嫂，擔心么？”

“圣意難測，你不也在擔心？”

“太子跟著過來，定有別的意思。我雖然能確定洛家不會有事，卻想不出圣上要對付誰，怎么對付?！?/br>
“黎二也沒給任何信息，四弟，外頭的消息，我們全然不知?！?/br>
“這或許正是陛下們想要的結果。洛家和外頭完全隔絕。外頭的流言蜚語傳不進來，里頭人如何焦躁，也無人知道?！鞘且次覀兒湍承┤?，誰更沉得住氣？”

常亦玄一笑，道：“不過，擋得住我們，卻擋不住兩個孩子?！?/br>
洛自醉笑著頷首?；蛟S，皇戩被囑咐做什么事才跟來的。而且，只有隱蔽在宮外才好辦事。

究竟是什么事？皇戩與洛無極約定守諾，洛無極便半句話也不對他說。二人每日上午都爬墻潛出府，將近午時才回來。這么長的時間，去做什么了？

正想著，便聽外頭唐三道：“公子，太子殿下和無極回來了?！彼捯舨怕?，洛無極和皇戩就帶著滿身塵土奔了進來。

洛自醉和常亦玄打量了兩個半泥人一通——這兩人，實在對不住唐三和五個小侍一上午的辛苦打掃。

“今天總該清楚了，外頭有什么消息？”待他們喝了茶歇了歇氣，洛自醉才開口問。

洛無極道：“我去了東市。如公子所料，外頭都說洛家觸怒圣上，洛家人幾乎都被囚禁。還說可能要被滿門抄斬了?！闭f著，他臉皺起來，似乎聽了這流言，覺得又可笑又可氣。

傳得真是厲害。滿門抄斬？洛自醉挑了挑眉：“還有什么？”

“有人提到，六世家洛家的位置，要由禮部尚書齊家頂了?！?/br>
齊家？似乎在兵部和御林軍、禁衛軍中都有任五品官職的人。確實，吏部尚書提拔的人也多，支系龐大，若六世家中有一家衰落了，這家頂上也算應當。

不過，齊家，到底是哪一派的？沒有印象。難道——

“齊家近來風頭正盛?！被蕬斓?，“這些天我和洛無極出去玩，數次遇見那家的幼子，扯高氣揚，走路都是望天的，看了便讓人不舒服?！?/br>
太子自然容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氣焰高漲。洛自醉一笑：“你們是換了衣服出去的，可千萬別和他起沖突，免得暴露了身份?！?/br>
“我忍著呢?！被蕬旌叩?，“我在西市還聽說父皇前兩日準了他家的親事。還說是娶周家的女兒?！?/br>
沒想到……原來如此。

洛自醉坐起來，望了還在因那齊家小公子生氣的皇戩一眼，笑容滿面：“景候府呢？黎二哥最近在家么？”

“聽說黎將軍最近因為洛家的事，也開罪了父皇，被勒令歸家反省，近日都不曾去上朝?！?/br>
禁衛軍豈不是要亂了？——亂得正好罷。

“你們倆快去洗洗，午膳的時間快到了?！?/br>
兩人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泥灰，跳起來便往外跑。一路過去，塵土飛揚。

洛自醉復又躺下，微微翹著唇角。

常亦玄見他的模樣，搖搖首，提起筆，繼續核算賬本。

沒過多久，他們兩人便一同去花廳用午膳。路過府內的小湖時，就見洛無極和皇戩脫得光光的在里頭洗浴，絲毫不在意這會已是季秋時節。他們也當作沒看見，徑直到了花廳。

洛夫人已有七個多月的身孕，腹部已然隆起，但行動依然自若。每回用飯她都細心吩咐仆從們張羅，對兒子和兒媳也一如往常溫柔體貼，仿佛家中根本沒什么變故。兩個小兒子眼中擔憂日盛時，她還寬慰安撫他們，令得兩人在她跟前，只得裝作一派天真活潑、無憂無慮。

“娘，今日如何？”洛自醉笑問。

“很好?！甭宸蛉耸疽馑谒磉?。她和洛家其他人一樣，都將這失而復得的孩兒當成以往的洛四來疼愛。不過，七年不曾好好疼愛四兒子，如今面對這孩子，無形之中便讓她母性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聽說你今天又給自省、自悟布下功課了？”

“嗯。自省，都記下了？”

“記好了?！?/br>
“自悟呢？”

“記了?！?/br>
兩人意外的乖巧。洛自醉笑笑：“如此甚好，明天我再給你們些東西背背?！?/br>
礙于在娘親眼前，洛自省和洛自悟都垂首答應了。

洛家人用膳都圍坐在一張寬矮桌邊，十分親切。陸陸續續上了菜，按各人所好擺好了，桌邊仍空了位置。

洛夫人望望對面：“太子殿下和無極呢？”

“兩人才回來不久，身上盡是泥灰，都去洗浴了?！?/br>
洛夫人想想道：“醉兒，無極的生日便是明天?！?/br>
洛自醉聞言，笑得更深：“娘，讓我來給他慶賀罷?！彼挥浀寐鍩o極生辰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