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他的聲音在夜風里有一點點的沙啞，像是軟化了的、甜膩的牛奶糖從嗓子里滑落下去一樣，“不要攻擊人類，不要……”

“——把人類當做食物?！?/br>
丹尼爾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湛藍色的眼睛一直一直地看著維克多。

他很少這么認真地盯著維克多看。平日里的丹尼爾無論是看誰，目光都是懶散悠哉的模樣，像是正在曬太陽的老人家。

“不要把人類當做食物?！本S克多跟著重復了一遍。他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又看向丹尼爾。

丹尼爾說話的時候已經停下了腳步。兩只吸血鬼站在鄉村田園開闊的馬路上，在朦朧的輕紗似的月光之下安靜對視。

維克多覺得丹尼爾是在等他做些什么事?；蚴钦f期待，期待他能夠做些讓丹尼爾相信他已經把這句話記在心里的事情。

于是維克多握著丹尼爾的那只手慢慢往下滑了一些，只握住他的小拇指。他認真地握了一會兒，又將自己的小指勾了上去，一字一頓地向他保證道，“我記住了?！?/br>
“那就好?！钡つ釥柊残牡匦α?。被維克多握得發燙的手收了回去，下意識地整理好了頭上那頂南瓜造型的棉帽子，又隔著兜帽摸了摸維克多的頭頂，“記住了就好?！?/br>
而后他牽著維克多的手，小心而珍惜地輕握著，眼神溫柔而眷戀地朝著望不到頭的荒涼道路，慢慢往前走。

維克多偷眼打量著丹尼爾。他想那句話一定很重要，畢竟丹尼爾很少因什么事跟他生氣，也更少要求他必須做到什么。

而自維克多有記憶以來，丹尼爾就在他身邊。那些久遠的模糊不清的記憶里，眼睛還沒能適應光亮、作為一只吸血鬼還在安眠的時候，他就記住了丹尼爾身上的味道，軟軟綿綿的，像是做披薩用的生面粉一樣的味道。

那味道讓他安心。而這十四年以來，丹尼爾從未跟他提出什么要求。無論他做什么，他的丹尼都是允許的。

即使做了壞事，丹尼也只是一臉無奈地看著，表情困惑，像是在思考著如何教育自己。

于是維克多又握了握丹尼爾的手，感受著他手心里有些清涼的，月光般的觸感。他認為這句話一定很重要，便看著丹尼爾的側臉，在心里又重復了一遍那條由丹尼爾所教的“原則”。

“——永遠不要攻擊人類，永遠不要把人類當做食物?！?/br>
第2章

讓我們先來了解一些關于吸血鬼這個種族的小常識。

說起這個。維克多小時候便知道自己是一名可愛的吸血鬼。這是因為當他提出這點時候，丹尼爾便很坦白地告訴他了。

“丹尼，我是不是跟別的小孩不太一樣？”

當維克多這么問的時候，丹尼爾習慣性地抿了抿嘴角，讓眼睛也垂下去一個弧度，“嗯，是吧?！?/br>
“為什么？”

維克多把懷里抱著的排球放在了木地板上，而后坐了下來，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丹尼爾。

“呃，這個就……”

丹尼爾想了一會兒，先用手指推了下眼鏡，才將視線轉到了維克多的臉上。

“呃，這個就……說來話長?！?/br>
每當丹尼爾這么說的時候，維克多就知道故事情節的復雜程度又開始挑戰到了他哥哥的表達能力。

丹尼爾的長處從來就不是表達，更何況，他總想盡力營造出一種能夠讓維克多接受的氣氛，再告訴他一些事情。

或許換句話說，——他老是把維克多當成那個坐在排球上眨著赤紅眼睛，還不習慣收起小尖牙，擰著眉毛認真聽他講述吸血鬼歷史的六歲小男孩。

“聽著?！本S克多用手指輕快地撥了一下擋在眼前的頭發，垂了下眼睛，四下尋找一番，最后走過去，在布滿灰塵的皮沙發上輕掃了幾下，“咳、咳——好嗆啊……”

“沒事吧？”丹尼爾略顯擔憂地看著維克多，“小心點，吸血鬼的呼吸器官都很脆弱的?！?/br>
事實上，丹尼爾并不知道吸血鬼的呼吸器官是不是都很脆弱。他只是不善于用一些復雜的道理來保證維克多遠離任何哪怕一丁點的危險，于是每次都很緊張地用“吸血鬼都……”這樣的句式開頭，來保證維克多能夠聽進去。

“得了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边@么說著的小少年靈巧地跳到了沙發扶手上，巧妙地避開了坐墊上不知道經久多少年的骯臟污跡。

他皺著眉，仔細觀察了片刻，得出結論，“許多年前，有一位吃相不雅的人類在這兒吃過意大利面?！?/br>
“聽著，維基，我也很抱歉。但這兒沒有別的古堡了?！钡つ釥柦忉尩?。

實際上他大可以將“誰害得我們必須離開溫暖舒適的小窩”這件事情提出來，以打斷維克多繼續對現如今的居住環境進行諷刺，可他沒有那么做。

丹尼爾從來沒有這么做過。無論維克多闖了什么禍，在他“教訓”過后，就再不會提起維克多的過失。那些禍事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腦海里。

在丹尼爾心里，這個睜著一雙赤紅眼睛無憂無懼的少年永遠需要自己的寬容和保護。

“戴上隱形眼鏡?！钡つ釥枦_維克多說道，“一起出去，買些吃的?！?/br>
“好啊?！本S克多從沙發上跳了下來。他興致勃勃地捉住了丹尼爾的胳膊，笑得燦爛明亮，“出去逛一逛，總比呆在鬼屋里要好得多?！?/br>
“……我說多少遍了，這不是鬼屋?！钡つ釥栁孀《?，用自以為兇狠的目光懲戒了維克多一眼。

而這輕巧的責備被維克多用一個鬼臉還擊了回來：“丹尼，晚上要不要跟我睡？”

“不?！钡つ釥杽恿艘幌旅济?，沒什么表情地回答道，“你的牙齒已經長出來了，維基，我不會再陪你睡了?！?/br>
在吸血鬼的世界里，當尖尖的牙齒開始像春筍一樣生長的季節（大約是八九歲）過后，就意味著你已經是一名獨立的吸血鬼了，不應該尿床，也不應該讓床上有任何別的什么人——除非是一名亮麗的金發女郎。

“但是剛搬到新家——”維克多拖長了尾音。

那綿羊一樣的抱怨聲被丹尼爾關在了門后，“準備一下出門。我先下樓跟這里的房東交接一下?！?/br>
“不會吧？鬼屋也會有房東？”維克多驚訝地停下了正對著鏡子檢查自己眼睛和牙齒的動作，不懷好意地喊道，“小心是個千年伯爵哦，丹尼哥——”

“……”

丹尼爾沒應聲。他有點頭疼。

在這種偏僻的鄉下能租到一處古堡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丹尼爾自然沒打算對住處挑挑揀揀，只不過就像維克多所說的，這地方實在是太過荒涼。哪怕是主人真的是已死千年的伯爵，丹尼爾也不覺得沒有可能。

這些東西維克多是不怕的，小家伙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