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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世道,階級加上國籍,足以把人分分明明的分成三六九等。警署的署長是個老而兇悍的英國人,親自上陣去審訊,結果這小兇手見那署長臉色如同生牛rou一般,配著一雙鬼氣森森的綠眼珠,真如厲鬼一般,當即就先嚇的魂飛魄散。再一恐嚇,當即便無所不招:“我要打的人,是那個白頭發的高個子??刹恢涝趺椿厥?,我剛一開槍,就有個人忽然撲了過來……”小兇手哭了起來,還用骯臟破爛的袖子抹眼淚:“不干我的事,是他們讓我去的……”沈靜想,自己的人生,因為巧合太多,其實是很像一部戲劇的。他躺在伊麗莎白醫院內的單人病房里,望著旁邊愁眉苦臉的顧理元,簡直忍不住要笑出來。顧理元低著頭,先是長嘆一聲,然后問道:“你現在覺著怎么樣?”沈靜控制了表情,極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平靜的傷者:“還好,麻藥打的及時,所以取子彈時,倒沒覺出很疼痛來?!?/br>顧理元又嘆了口氣:“等藥勁過了,會很疼的……你為什么要救我?”沈靜苦笑了一下,把臉扭開,輕聲答道:“我么……我的命不值錢,是死是活,難道還有誰來惦記著嗎?你就不一樣了,你有家,有事業,有弟弟。我知道,你比我高級……”說到這里,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聲音愈發輕了:“我是下三濫嘛?!?/br>顧理元抬起頭望了他:“這話,以后就不要再說了?!?/br>沈靜轉過頭與他目光相對,還是慘兮兮的微笑:“我不說了?!?/br>顧理元看了他那樣子,忽然覺得很心酸。他把頭扭開,故意的不去瞧他:“你救了我一命,我會報答你的?!?/br>“怎么?不押我回上海了?”“你流了許多血,現在頂好不要多說話?!?/br>沈靜雖是被他堵了這么一句,然而并不介意,只把身上的薄被向上拉了拉,然后老老實實的閉上了眼睛。顧理元一言不發的在房內坐了許久,后來離去了,換了他的隨從過來。沈靜半睡半醒的仰臥在床上,腿上的槍傷漸漸開始疼痛起來——那疼痛呈放射狀,四面八方的刺激著他的神經,幸而他是飽經折磨的,不會唧唧歪歪的叫苦連天。他十六歲那年,上海虞家老太爺辦六十大壽,他同許多伙伴們圍在大門口,等著分壽桃。那次似乎是競爭很激烈,結果有個身高力壯些的小子,不但搶走了他的戰利品,還猛然出手,把他推到了虞家正門前的汽車道上。他記得自己那時是一個踉蹌,還沒有站穩,槍聲就響了。他的身后,就是剛下汽車的陸選仁。說起來,那便是他仕途的開始了。在三個小時前的傍晚時分,他的人生似乎已然又走到了絕路,然而上天撿他身上那不甚要緊的部位,又釘進去了一顆子彈。其實當時他只是不小心踩到了香蕉皮,向前滑著撲了過去而已。否則他又沒瘋,怎么可能主動去替顧理元擋子彈?他痛的咬牙切齒,還在暗笑:“顧理元欠了我一條命,看他怎么來還?”對于這場鬧市槍擊案,警方追查到一定程度時,因為涉及到了幾位本地的重要人物,所以也就無法再繼續深入了。只把那個小兇手和上面的幾個所謂大哥抓了起來。顧理元想破了頭,也不曉得自己這是得罪了哪一位,竟會招來殺身之禍。因為沈靜受了傷,所以他本定的翌日回滬計劃,也隨之泡湯。他這樣一停留,倒是又等來了那位崔伯男。原來崔伯男此次來香港,乃是要成立一個運輸公司,聽說顧理元如今成了大財主,便想邀請他也來入一股子。顧理元聽了,不置可否,轉而卻提起了前一日的槍擊事件。崔伯男聽了,自然表示了足夠的驚訝和后怕,然后又表示自己在香港人頭熟,可以幫忙進行追查。顧理元當然是非常同意的——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現在幾乎有些不大敢出門了。崔伯男是很有誠意同顧理元合作的,他曉得顧理元現在的生意是順風順水,并不著急再去開辟新的生財之道。所以為了能夠打動他,自己就必須要主動殷勤一些。他的辦事效率誠然不低,三天之后,便乘著汽車又過來了,問顧理元:“你在上海,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周承宗的人?”顧理元平素雖然不約束蘇嘉儀的行為,可是對于她的幾位知己,還是暗暗的調查過的。此刻聽了這個名字,他先是一愣,隨即就回憶起來:“我知道這個人,但是不熟?!?/br>崔伯男伸過頭去,壓低聲音同他耳語了半天。最后坐回來,恢復了正常音量:“就只打聽到這些,不過要說這原因,他們也不知道。顧老弟,我看為了安全起見,你不如換個地方居住。我在香港還辦有一個招待所,雖然不大,但房間都是頂干凈舒適的,你老弟若不嫌棄,大可以到我那里對付幾日?!?/br>顧理元顯出很感激的樣子:“伯男兄,我們是老朋友了,你這樣熱心,我也就不客氣。你那里若是方便的話,我想把我弟弟先送過去住兩天。等我回上海,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了,再來接他,如何?”崔伯男一陣點頭:“那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你盡可以放心?!?/br>當晚,顧理元又去探望了沈靜。沈靜除了傷處疼痛之外,并沒有其他的癥候。顧理元雖然還是很討厭他,然而見他可憐見兒的,也就不好多說什么,只把今天自己同崔伯男的談話敘述了一遍,希望他可以提一點建議。然而最終,他還是很失望的走掉了——沈靜倒是很熱心的為他出謀劃策,然而全部都是餿主意。坐在回旅館的汽車里,他還在琢磨:“一個人怎么會一下子想出這么多壞點子?他那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東西!”到了旅館,他回房間開始收拾東西。顧理初這兩天備受冷落,如今見他擺出一副要走的樣子,更是惶惑不安起來。他像條尾巴似的跟在顧理元身后:“哥哥,你要去哪里???”顧理元頭也不抬:“上海?!?/br>“那我呢?”“你留下?!?/br>顧理初咽了口唾沫,又跟的緊了一點:“為什么???”顧理元沒理他,走去洗手間洗漱。顧理初在他背后發了一會兒呆,然后偷偷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哥哥,為什么不帶我回家???”顧理元用毛巾擦了臉:“你不喜歡家,就別回去了!”說著把他的手扯下來,隨即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