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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只是左臉蛋兒上隱約有幾點暗紅,是細小傷口愈合后留下的殘痂,乍一看,倒有點像個牙印。“臉怎么了?”顧理元伸手想去摸一摸。不想顧理初受了一驚似的,趕忙側了身子躲開:“我摔了一跤,把臉碰破了?!?/br>顧理元蹙起眉頭:“讓我看看……怎么就摔跤了?別的地方傷到了嗎?”顧理初猶豫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把臉湊到他哥哥的手心里:“沒有,就只是臉。不過已經不疼了?!?/br>顧理元嘆了口氣:“我真是不放心你……沒有人欺負你吧?”顧理初眼睜睜的望著他哥哥,心里雖然也是一樣的難過悲涼,眼淚卻干涸了,只輕聲道:“哥哥,你還要在這里呆多久?我真的……不行?!?/br>顧理元聽了這話,一顆心像是放在火上烤一樣,燥熱而疼痛。“阿初乖,我總會出去的,你一個人好好呆在家里……別和外人交往。知道了嗎?”雖然都是老調重彈的囑咐,可對于顧理初來講,他哥哥的話是永遠正確且必要的。“哥哥,我打電話給盤古齋了,可是接電話的人說那個陳先生回重慶老家了?!?/br>“是么?這……你還有錢嗎?”“還有?!?/br>顧理元垂下眼簾,又嘆了口氣。哨聲響起后,顧理元捧著那個大面包站起來,排隊出門。在會客室外,收到包裹的人蹲在地上,分別把口袋或是提籃打開,由日本巡查草草的檢查了一遍,見并沒有發現違禁物品后,便又吹了聲哨子,帶著這一隊人回去住處安頓。集中營內的建筑物都由英文字母命名。一般僑民的住處是由一所教學大樓改建而成的,營內就把它通稱為E樓。像顧理元這樣的單身漢,都是十個人一室,睡在大通鋪上。他進門時,朱利安正坐在鋪上疊衣服。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后很隨意點頭招呼了一聲。在集中營內,食物是屬于財產的一部分,所以平素是要鎖在柜子里的。顧理元也不例外,把那個大面包豎起來放在屬于自己的那個衣柜里。然后低頭,用手拍掉沾在身前的一點面包屑。“顧,今天下午,松浦巡查讓我們去石場西面裝蘿卜,明天早上大概是要全體吃煮蘿卜了?!敝炖埠鋈徽f。顧理元還沒有答話,身邊的亨兵頓驚叫一聲:“煮蘿卜?我的天呀!”美國人弗朗西斯先生聳聳肩:“我不怕吃煮蘿卜,只要他們肯放鹽的話——不放鹽我也吃的下,現在我什么都能吃?!?/br>另一個室友聞言也湊了過來,這是個名叫所羅門的美籍猶太人,也跟著插話道:“去石場那邊嗎?如果你們能夠接近鐵絲網的話,興許還能從外面的人那兒買到香煙呢。阿克星頓先生曾經這樣做過,用寶石戒指從一個中國農民手中換了一些煙草?!?/br>弗朗西斯冷笑一聲:“是的,尼古拉斯先生也這樣做過,結果被日本人發現了,打斷了兩根肋骨?!?/br>他這番話一出,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并且后背覺得涼陰陰的。而顧理元則一直一言不發的站在角落里,用小毛巾慢條斯理的擦著手指。這個下午,顧理元和朱利安在石場和廚房之間來回跑了許多趟。新運來的蘿卜和土豆卸在了石場西面,堆的像座山一樣。在食堂吃過卷心菜湯加干面包的晚飯后,他們還得繼續工作。“我很懷疑?!鳖櫪碓弁胺?,輕聲說道:“我弟弟給我送來的那把小鉗子能否剪開鐵絲網?!?/br>朱利安很篤定的微笑了一下:“完全沒有問題的,我從石場撿了一段鐵絲做過實驗。而且我們不用剪開很多,只要一個小洞口便夠了?!?/br>“晚點名之后,我去上廁所?!?/br>“知道了?!?/br>在集中營內,晚點名是一天內最重要的環節。日本巡查帶著士兵,手捧點名簿從一樓開始向上,清點每間屋內的人數。每個人需要做的,就是在日本人站在門口時,大聲的喊出自己的號碼。如果不慎喊錯了,那么所得到的,很可能是一頓毒打。所以各室的人到了此時,都很緊張的站在自己的床前,恭候那幾位暴躁的日本巡查光臨。今天還尤為特殊一點,沈靜居然也親自來了。他被一群日本兵簇擁著,鷹隼一樣的目光得意的掃過每間屋子,屋內的人都低著頭,無人與他對視。經過顧理元所在的302室時,他甚至還走進房內,目的是想看看顧理元。然而顧理元和其他所有人一樣站在床前,眼睛望著地面,并且還略略的有點駝背,再配上那一頭花白的短發,冷眼看上去,像個老頭子了。他笑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他人雖走了,然而屋內依然是一片寂靜,又等了二十分鐘,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過來,越來越遠,那表明日本人已經點名完畢,正在離開。這回大家才算真正松了口氣,有打開柜子吃東西的,有端了水盆去洗漱的。顧理元轉身對正在鋪被的朱利安道:“把你的手電筒借給我吧。廁所里面的電燈壞了?!?/br>朱利安從床上跳下來,蹲在地上一邊系鞋帶一邊答道:“我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要去廁所——手電筒在我的枕頭下面?!?/br>二人若無其事的問答著,拿了手電筒向門外走去。廁所位于走廊的兩端,附近幽暗之極,讓小孩子們怕到不敢起夜的程度。他們兩個停在廁所門口,前后張望著,然后鬼魅一般俯下身,輕輕的脫了鞋,光著腳跑下樓梯,直接到了一樓。一樓也有人住,不過大部分的房間都是空下來用作儲藏室的。樓門口都有日本兵把守,根本不可能出去。所以他們又拐進了廁所內,這回,他們打開窗子,看準外面無人后,跳窗而出。落地之后,他們心驚膽戰的穿上了鞋。然后彎著腰,屏住呼吸跑到石子路上。一路都很順利,日本人對于這些僑民們是沒有什么戒心的,因為覺得他們并沒有逃走的能力。巡邏者們也是很敷衍的走一趟了事,并沒有認真的檢查每一處可疑的灌木和草叢。這趟路他們是走慣了的,曉得怎樣抄近路走捷徑。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鐵絲網前時,周圍還是一片寂靜,連個鬼影都沒有。朱利安吁了口氣:“顧,我們開始吧!”說著,他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鉗子,開始去用力的剪開鐵絲網。顧理元沉默著也開始動手。鐵絲網很快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然而就在朱利安試探著把頭伸出去時,后面遙遠處忽然亮起一道光,準確無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