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我吧，在家憋瘋了?！?/br>
    老黃唱完一段，見閨女捧著手機一臉傻笑，以為她一直在錄，“九啊，給我發到家族群里?！?/br>
    “……”本著辣眼睛不能一個人辣的原則，黃時雨給他發到了“小黃人大家庭”和“明家有你我”兩個家族大群里，讓他不休息，讓他不睡覺，出風頭出個夠。

    “好聽嗎？”老黃意氣風發。

    “嗯嗯嗯好聽！爸爸始終是爸爸！”

    *

    盛遠川進了醫院，按了十七樓的電梯按鈕?？⊥Φ纳硇魏蜐饽珜懢偷拿佳鄹裢獬霰?，即便戴了口罩，也惹得同在電梯里的小姑娘大嬸子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有個奶奶問他，“小伙子，你也去十七樓？”

    盛遠川頷首，只聽奶奶又說，“去看家人？”

    “恩，看我哥哥?！?/br>
    “那你做好心理準備啊。今天有個年輕人去世了，比你大一點，看起來不到三十。他旁邊那姑娘哭得可厲害了，拽著他的手不讓別人碰，那囡囡看起來小小的，勁大得很呦，幾個護工才把她拉開，還有個被咬了一口，要去打破傷風針。唉，年輕人得了癌，那是發展得比我家老頭子都快啊。受罪了?！?/br>
    “您說的那個人叫什么？”

    “我老啦，眼睛花啦，看不清?！崩咸f，“就在我家老頭病房正對面，1720那間?！?/br>
    1720正是盛明光的病房號。盛遠川如墜冰窖，老太太滿臉深重的皺紋在他眼中異常清晰，每一根紋理都在提醒他——生死有命，人間實苦。

    八樓是兒科，十樓是產科，每次到了這兩層，出出進進的人很多，電梯都會停好幾分鐘。盛遠川等不及那幾分鐘，從十樓出了電梯，走旁邊的樓梯道飛奔上樓。

    他年輕力健，兼之腿長，一步可以上三四節樓梯，慢悠悠的路人反應不及，身邊有一陣風刮過，再想仔細看人已經沒了蹤影。

    盛遠川到了1720門口，一時竟不敢進門，他轉了個方向去護士站問情況。

    “29號床的病人走了嗎？”口罩被上樓時倉皇的呼吸噴得潮濕，他問得焦急又突兀。

    護士正吃著盒飯，許是在這一層見慣了生死，午餐被打斷了也不惱，糾正道，“走的不是29號床，是28號?！?/br>
    她遞了張紙巾給頭上滿是細小汗珠的大男生，“擦擦汗吧，盡人事聽天命，別想太多，好好陪家人過個年?！?/br>
    盛遠川道了謝，拎著保溫桶回了1720，果然，29號床上睡了個少女，而盛明光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陽光，他一動不動，不知站了多久。

    昨天下了一夜雪，今晨出了太陽，照在雪上轟然折射開萬道金光。整個世界被白雪覆蓋，大地上行走的人如浮世間的螻蟻，各自為著各自的愿望奔忙。

    只是天總會放晴，雪總會化，糖衣再香甜誘人，剝開之后，沒人敢嘗。如果他堅持不了多久，希望夏歌能勇敢咽下去吧。

    離別也是一劑苦藥，讓人清醒之后能孤身繼續向前走。

    盛遠川在他身后輕喚，“哥？”

    “你來了?！笔⒚鞴廪D身，站得太久，他的身子趔趄了一下，盛遠川忙伸手去扶，見他的手背的血管已經被扎得千瘡百孔，手也瘦得只剩了一層皮。

    盛遠川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在醫院也得過年，我炒了幾個菜，包了餃子。吃午飯吧，我去喊夏歌?！?/br>
    “讓她再睡會吧?！笔⒚鞴庹f，“昨天她睡得晚，上午鄰床走了，她也哭了一陣。累了?！?/br>
    盛遠川打開保溫桶，“那你先吃點，餃子放久了容易坨?！?/br>
    傅夏歌聞著味兒睜開眼睛，見有餃子，一骨碌爬了起來“小哥，這是你自己包的？”

    “對，兩種餡，上層是rou的，中間是三鮮的，下面兩層是家常菜?！笔⑦h川邊說邊把幾格飯盒取下，“時間急，沒空燒湯，待會喝牛奶將就一下吧?！?/br>
    “好羨慕黃jiejie。你這么細心，她以后可以不下廚了?！备迪母柚翱薜锰昧?，此時紅著兔眼，仍不放棄打趣盛明光，“學著點啊?！?/br>
    “她也會?！笔⑦h川槽她，“你先提升自己吧?！?/br>
    “盛明光！你弟弟欺負我！快去揍他！”

    盛明光撕開一次性筷子，夾了個餃子喂給她，“別鬧，那也是你哥?！?/br>
    小家伙哭起來可真丑。再同老天搏一次吧，生則為你，至死方休。

    *

    黃太把包餃子常用的那個案板拿出來，黃時雨幫她搟皮。黃太包得慢，她搟完了皮之后再來幫她包。老黃在廚房剁蒜泥，時不時咿咿呀呀來兩段戲，完全是中老年企業家的畫風。

    “餡兒里沒放蔥吧？”包著包著黃時雨突然又發出了靈魂質問。

    “年年問年年問，問不夠是吧！”黃太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想吃別吃。自己買rou自己包去?！?/br>
    “我就問問啊。整那么兇?！毙↑S覺得異常委屈。扭頭看了下時間，六點半，這夫妻倆從早上六點就起床開始忙活，中午一人小半斤白酒，竟然沒放倒一個，越忙越亢奮了還。

    “你不在家你媽都懶得包餃子?！崩宵S從廚房探出頭，“今兒還是托你的福?！?/br>
    “大聲點，今兒懶，沒戴小耳朵?！?/br>
    “……沒聽見拉倒?！倍淙绾稳绾卧诩依镆呀洸辉偈敲舾性掝}，有時候還能侃幾句，長進了。

    “幾點有空出來？”盛遠川在微信上問她。

    黃時雨包完滿滿一桌餃子，才有空拿手機看一眼，這一看腦內就有了形象，盛遠川望眼欲穿殷殷期盼，而她是個門都出不了的大豬蹄子。

    “哎，我盡量吧，大概要十一點左右了?！彼缡腔?。

    “沒事，不行就改天見?！笔⑦h川哪怕當了望妻石，也是善解人意的望妻石。

    “今天可以的！再等等！”小黃思念成疾，盼了十幾天了，斷然不允許橫生差池。

    想問他盛明光怎么樣了，又怕大年三十問了平白讓人心情沉重，她正胡思亂想間，老黃端了盤水餃出來，面上帶笑，“開飯了豬仔！”

    黃時雨心里有鬼，被叫豬仔也不生氣，她跑去幫忙擺筷子，夾了一個試了，“好吃，我媽調的餡兒是世界第一！”

    明梅端著盤金澄油亮的糖糕出來就聽她夸了這么一句，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再嘗嘗糖糕?！?/br>
    黃時雨和老黃一人夾了一塊，因為老黃喝酒喝出了脂肪肝，明梅沒敢放太多糖，倒歪打正著地合了正在減肥的小黃的心思。

    “比在外面買的還好吃哎！”黃時雨仿佛發現了寶藏，“要不是怕胖，我可以再來兩塊?！?/br>
    老黃也豎起大拇指：“老婆太厲害了?！?/br>
    明梅面上帶了七分驕傲三分羞澀，“過獎過獎。還是趁熱吃吧，等涼了再熱就沒這個味道了?！?/br>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