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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岫心道:這紅蓮子本就是我阿娘的,我要你告知什么來歷。卻不吭聲,悶頭生氣。云瀾這幾日的苦口婆心都被何岫不冷不熱的頂撞回來,早就被他氣的夠嗆。好在本來性子平和,又兼素來修養極佳,并看在云翳和胡梅洛的面子上,勉強將怒火壓住。按捺著性子解釋道:“這紅蓮子手串本是一雙。一串赤紅,名為‘連生相思’;另一串玉白,命名為‘絲連’??苫ハ喔袘?。絲連一直在師尊手上,上一次你被那厲鬼陷害,困于地狼圍堵。若不是師尊感應到你身處險地,云翳師弟也不可能及時趕到?!?/br>原來上一次救我的人實際上是他。何岫心中一陣熱,一陣內疚,幾句痛改前非的話卻是說不出口,只得假裝饒有興致繼續擺弄那紅蓮子??墒菫槭裁雌质呛飵У匠胰サ??何岫不解的想。云瀾又道:“這‘連生相思’曾流落凡間,幸而被楚家得到。云翳師弟獻上紅蓮子,得師尊一顧,收為弟子。又賜予了一顆金丹,保你當年性命。如今卻又將它贈送于你,保你今日性命。這是莫大的恩賜,天大的緣分。即便你不思感念,卻也莫要辜負了師尊對你的一番恩情?!?/br>何岫對自己的錯處心知肚明,早就生了悔意,只是不滿陸珩說話的態度。如今聽云瀾這一番話,心中更是慚愧。一時諾諾,連氣焰都熄滅了。云瀾搖了搖頭,“你這脾氣同你阿娘像了個十成十,也不知道是好事好是壞事。旁人多說無益,岫郎,你要好自為之?!北惴愿懒巳?,就要出門去。何岫一抬頭,正看見云瀾穿上清衣服,上加九色,若五色云霞,著山水袖帔,戴元始寶冠。皆環佩執板,師子文履,極其的鄭重。他一時心癢難耐,立刻拋了那些情緒,纏著云瀾,要隨他出去。云瀾溫聲道:“師尊臨行前交代,在他回來之前岫郎務必要呆在鬼巷中?!?/br>何岫轉轉眼珠,故作姿勢的低聲祈求,“無非是擔心我惹禍。道長你且將我裝在法器里,讓我從那空隙里往外瞧上一眼也好?!?/br>果然,何岫這一句話一出口。云瀾便心軟了。三仆在云瀾云瀾面前不敢隨意張口,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何岫得意的跳上馬車,沖著他們挑釁的揚了揚眉毛。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處處張燈結彩、披紅掛綠。除了屋舍店鋪被粉刷一新之外,就連道路兩旁的樹木亦被掛上了絹花絲綢。行人接踵摩肩,穿插其中的有賣花的小娘子,賣燈籠的小哥,賣茶水炊餅的阿伯,……人人喜氣洋洋,見面必說“吉祥如意”之類的話兒。云瀾端坐在車內閉目不語,手中把玩一面精巧的銅鏡,五指翻飛。何岫一把奪過那鏡子,鏡子背面四個鎏金大字——“天平地成”何岫恍然大悟,“難怪街上如此熱鬧,原來是皇帝小兒的生日啊?!?/br>這天平地成節取“地平其化,天成其施,上下相稱為宜”之意。因為定在每年的桂月初六,故而人又稱其為“天秋節”。天家為了此日還特地設了一個“天平地成節使”的職位。除了收備禮物,主持排練百技歌舞之外,還要協助禮部接待番邦外國前來賀壽的使臣。天平地成使的職責之一就是:每年在江都定制銅鏡四百余面,命名為“天平地成鏡”。鏡子上飾萬獸紋,取“萬壽”諧音。于天平地成節前分賜給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以及蓮華宮澄字輩上的長老們。鏡后以篆刻今上的提詩一首,全詩為‘鑄得天地鏡,光生百煉金。分將賜群臣,遇象見清心。臺上冰華澈,窗中月影臨。更銜長綬帶,留意感人深?!徎▽m的道長們的鏡后無題詩,鏡子后由萬獸紋換成了蓮華紋。云瀾不置可否?;实鄣哪昙o確實比何岫小的多,何岫若是稱呼他一聲“小兒”也未為不可。只淡淡的吩咐,“一會兒進了宮,可不許這么胡亂說?!?/br>再往前進了明春門,街北就是先帝同楊皇后曾經的寢宮“無移宮”——顧名思義,取“君當做磐石,妾當做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敝?。然,世人皆稱呼其為“南內”。南內建筑宏偉,占地遼闊,幾乎占據了一坊半的地界。自從先帝同楊皇后皆過世之后,這座宮殿便再無人居住了。今上在無移宮對面樹了一座樓,世人皆稱為“同慶樓”。每逢年節帝后便會親自登樓,樓前煙火齊綻,角抵戲、舞雙劍,另有技人在空中擲投五劍、跳七丸、裊巨索,掉長竿。所謂“前頭百戲競撩亂,丸劍跳擲霜雪浮”說的正是如此。進了宮門,才發現宮中比街上還要熱鬧。梨園今年專為天平地成節訓練了百余匹舞馬。數個少年而姿貌美秀者伴曲而舞,舞馬隨樂曲或“奮首鼓尾,縱橫應節”,或在安設的三層木板上旋轉如飛,或在大力士舉起的床榻上縱身跳躍。朝中六品以上的官員都被恩準攜家眷入宮赴宴,大殿內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坐了滿滿的人。帝后齊坐樓上,云瀾坐帝后身旁次位,右手邊是太子跟諸位皇子公主皇妃,左手邊依次是一眾朝中大員。番邦使臣坐在天子對面階下。云瀾耐不住何岫的央求,只得許他四處逛逛。何岫身上掛著云瀾的鏡子,恍如一塊金子腰牌,在人群里四下亂轉,看戲看人,好不自在。歌舞間歇,太子帶著皇子公主們為皇帝賀壽,然后是皇后率領了諸位嬪妃,而后是云瀾,獻上了一顆據說能延年益壽的金丹,最后是百官齊賀,祝愿天子“壽無疆”。何岫不耐聽那些凡人阿諛奉承,扭身出了大殿。云瀾密語傳音道:‘休要遠走?!?/br>何岫嘀嘀咕咕的表示不滿,‘你當我是誰家閨中的小娘子,還能被人拐了不成?!?/br>云瀾笑語,‘你縱然不是閨中少女,卻是個惹禍精?!?/br>何岫撇嘴,“我保管不會招惹這宮里的人就是?!鼻『么藭r舞馬微蹲后腿,銜著酒杯給天子敬酒。何岫叫了一聲好,也就將云瀾所說的話忘到腦后了。不遠處,有安息來的化人表演吞刀、吐火、屠人、截馬……何岫四下尋覓,兩只腳專往那些俊俏的人身旁站,一雙眼只往那些美人臉上飄。卻不知自己早已經入了旁人的眼。何岫于人群中一回頭,正對上身后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這人年不過卅,身著緋袍。所謂“君子至止,黻衣繡裳”,正是如此也。“灘涂郭遜之見過何仙師?!蹦侨诵Φ溃骸跋氩坏骄谷荒茉趯m中遇見仙師,實在是某三生有幸?!?/br>何岫冷眼觀他。眉眼依舊,只是氣度不同以往,一時頗有些意外,“幸會幸會?!?/br>他往郭遜之腰間的銀魚袋上掃了一眼,“不知如今該如何稱呼君?”“郭某三年前入觀天監,蒙官家不棄,祖上蔭蔽,忝居太史令一職?!?/br>郭遜之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