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是她提醒過晏長云一些事情，但卻依舊防不住。

    姬無晝這一步棋走得委實教人難以預料。

    在弱rou強食的尸鬼界中，君臣關系本就不是什么太牢固的聯系，想必經歷了這一事，外頭的那些飛尸定然是愈發與晏長云生了罅隙，心生反意，而若是此時姬無晝攛掇了凌恒前來攻打尸王殿的話，晏長云極有可能會孤立無援，再加上她的血與白花派的道符……

    蘇小淮心下一沉。

    除非——他殺了她。

    正如此想著，那邊姜桃夭恰是將疏梅擊開，出爪向蘇小淮的襲來。

    蘇小淮修為不及、躲閃不開，正要被姜桃夭扎到心口之時，驀地一陣靈氣卷了過來，在蘇小淮的身前一擋，化解了姜桃夭的攻勢。

    “住手?！?/br>
    姜桃夭匆忙回身去望，蘇小淮亦是抬眸看了過去，只見不遠處立著一身玄衣的晏長云。

    “尸王尊上?！苯邑才c疏梅齊齊跪了下去。

    蘇小淮站著未動，卻是定定地望著他。

    晏長云走近前來，與跪著的二人道：“退下?！?/br>
    姜桃夭道：“尊上，這道姑不可留——”

    “退下?！?/br>
    姜桃夭恨得咬破了嘴唇，她只得應聲而起，剜了蘇小淮一眼，冷道：“若不是尊上護著，本座恨不能現在就殺了你！”

    話落，她甩袖而去。

    待疏梅也退去后，蘇小淮上前一步走到了晏長云的身前，抬眸望他道：“我想與你談談?！?/br>
    晏長云看她平靜的神色，便知此事再也瞞不過她，只輕嘆了一聲，將她打橫抱起，一閃身便回到了寢殿。

    寢殿燈火未明，亦無有半個人影，靜得除卻他二人衣料的摩挲聲外，再無其他。

    晏長云將她輕放在軟榻上，一揮袖，點亮了殿中的燭火?；鸸饣蔚锰K小淮稍稍瞇了一下眼睛。

    她從軟榻上坐起身來，仰著臉望他，他正靜立著，火光只映亮了他的側臉。

    蘇小淮拽住了他的袖擺，望著他問道：“方才姜大人所言，句句屬實吧？難怪你近來這么忙?！?/br>
    晏長云眸眼沉了沉，沒有答她話。

    蘇小淮起身，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她撫上了他緊實的小臂，又問：“他們都讓你殺了我，是么？”

    話未落，蘇小淮便感受到了他身子的僵直，她心中一暖，緩緩笑開：“你不愿，所以什么都不告訴我?！?/br>
    晏長云斂眸只作默認，少許，他低低道：“我絕不會殺你?！?/br>
    蘇小淮眉眼一彎，抿唇笑道：“你能這么說，我但覺足矣……”

    聞言，晏長云心頭卻是猛然一顫，他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前，欺身下去，瞇眼沉沉地道：“你不許尋死！”

    蘇小淮愣了一下。

    晏長云見此更是覺得心慌。

    他沒由來得覺著，她好像又是要離開他，一言不發地，罔顧他所有的意愿。

    失去她的恐懼似是早已扎根在了他的魂靈中，沒有她的痛楚似是早已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不想再嘗。

    哪怕她是為了他好，那種痛，他都不愿再承受。

    晏長云攥緊了她的手，捏得她生疼也不顧。他只冷冷道：“你不準擅自尋死！聽明白了么？”

    蘇小淮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驚，赤紅的眸中焚燒著懼意，漆黑的瞳底是近乎瘋狂的偏執。

    “不準死，答應我！”晏長云幾要有了怒氣。

    蘇小淮心口一疼，貼近了他一步，將臉埋在他的懷里，甕甕地道：“我答應你?！?/br>
    晏長云只覺心頭似是散了一團郁氣，頓時感到一陣恍惚。他松了她的手腕，視線觸及了她腕上的紅痕，他眉頭一鎖，抬手將她的手腕送到了唇邊，一邊吻一邊道：“……對不住?！?/br>
    她搖了搖腦袋，不言語。

    與他抱了片刻，蘇小淮這才想起要問姬無晝與白花派的事情來，她遂從他懷里退開，與他道：“尊上，你可還記得我先前提到的事情？凌恒與我說過，他會與姬無晝聯手攻打尸王殿，以眼下這情形，想來白花派道人不日便至——尊上，我通曉派中術法陣法，定能助你，待他們攻來了，你帶我一同去可好？”

    話未落，晏長云臉色一變，斷然道：“不行?！?/br>
    蘇小淮心氣一急，卻又猜到了他在擔心些什么，她忙道：“有你在，我不會有事的?！?/br>
    他依舊道：“不行?！?/br>
    他不敢拿她作賭，哪怕是一星半點的風險，他都不敢承擔。

    蘇小淮被他這執拗氣得不行，她捶了他一記，罵道：“固執！”

    “嗯?！标涕L云只是抱著她，任她打罵，就是不松手。

    蘇小淮知曉他這脾氣，只得嘆了一口氣，道：“你既是擔心我，你又怎得不想想，我會擔心你？”

    晏長云一頓，也不知該如何答話。

    “我們……可否商量商量？”蘇小淮問他，“只要你帶我去助你破陣，旁的我都能聽你的?！?/br>
    聞此，晏長云神色稍稍和緩了一些。

    “如此，”他想了想，認真地問她，“你可愿陪我永生？”

    ※※※※※※※※※※※※※※※※※※※※

    蘇小淮：“嘖嘖嘖，以前還是傻愣愣地說‘我會娶你’呢，現在你的求婚手段真是越來越高明了?！?/br>
    晏長云：“那嫁么？”

    蘇小淮：“Emmmmmm……”

    晏長云：“……”

    聶予衡：“[拍肩]八弟莫怕，四哥陪你?！?/br>
    晏長云：“……”

    第八劫（20）

    永生。

    他說, 要她許他一個永生。

    蘇小淮大腦當機了一瞬。

    這是……求婚吧？這是求婚吧？！

    她的心口驟然急跳, 嘴邊的弧度抑制不住地揚起。

    她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只覺得乍然聽他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破壞力簡直不亞于毀天滅地的術法。

    他的眸眼極近幽邃, 望著她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她似是要將被他這樣的目光給深深吸進去, 而后什么都不想地答應他。

    “如此歡喜我？”她早已熱得面紅耳赤，卻仍是忍不住想要打趣他。

    晏長云聞言一怔, 眉眼舒展, 再也不回避她的話, 只是上前將她抱在了懷里, 柔聲道：“是?！?/br>
    那一瞬，蘇小淮只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了。

    她很歡喜，無法言喻的歡喜。

    歡喜得教她只想一股腦兒地答應他的話，將所有的事情都拋到腦后去。

    卻可惜，她不能。

    她何嘗沒有想過陪他永生？

    且不說他原本的神君身份，就算只是在這個異界里竭盡全力地陪著他, 她都未必能得做到。

    她很清楚, 只要變為尸鬼, 那便是終焉的死, 更是永生。

    低階的尸鬼乃死者吸血月之陰氣, 汲腐物之精華而成, 而后慢慢進階, 可以躋身高階尸鬼之列。然而, 一個凡人若是能得高階尸鬼以血液相授，便可直接化為較高級別的尸鬼，而她若是飲下了尸王的血液，縱是能化為飛尸也不為過。

    可是，她不能……

    司命有言，以命換命。她若是想要將晏長云化回人身，那么就必須要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