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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煉血蠱,蘇晏一知半解,齊宣折了個中,只對他說蘇錦發燒許久,他便以為是燒壞了腦子,嘆息一聲,繼續道:“后來阿爹從南疆凱旋,得知你走丟時當即發了好大一通火,首先發落了那幾個婢女和家仆,又數度遣人去尋。從那以后,阿娘生了好重的一場病,至今依舊常年怕風,不見外客。時間久了,大家都以為你可能也……便不再提,好像蘇家只有一個兒子了。阿爹又是寶貝,又是狠心。我被他敲打著前行,十歲習武,十四從軍?!?/br>他說帶此處,見蘇錦一臉可憐他的悲憫,蘇錦突然也覺得自己有點悲哀,又道:“不過本也是宿命,怨不得誰。后來十八歲,我隨軍鎮守西北邊境,認識了當年還是個百夫長的雁南度?!?/br>蘇錦終于翕動嘴唇,輕聲道:“聽他說了武林中的事嗎?”聞言,蘇晏一笑,露出口整齊的小白牙:“心向往之,也開始略微接觸此道中人,于是認識了齊宣,后來常與他談天說地,聽他說起其中諸多門派……日子久了,反倒知曉不少奇聞異事。方知是阿爹麾下參將,有次他對我說,見過個很像我的人?!?/br>應該是成都府那次吧,蘇錦想。蘇晏:“我嚇了一大跳,感覺就像……早已不再掛懷許多年的一個念頭,忽然死灰復燃了一般。趕緊多方打聽,雁南度自樂清平叛歸來之后,也與我提到這么一個人,我才覺得,應該就是你。他又說了你的名字,我……”又是激動,又是欣喜,卻不知道時隔這么多年,你還記不記得,故而十分忐忑,不敢貿然求見。洛陽一次,發覺你根本不需要世家的光輝也活得自在至極。說著便有點難以自控的委屈,可蘇晏到底統領一方軍隊,喜怒不形于色,片刻后把那復雜的情緒從臉上拉下來,藏得安穩。他想了想,問蘇晏道:“你知道謝凌么?”蘇晏先是一愣,旋即放松道:“小時候見過的,他一眼便分出你和我不一樣,因此我也對他格外印象深刻——他和阿爹是故交?!?/br>蘇錦頷首:“……怪不得?!?/br>于是林林總總匯聚在一起,拼出了當年令人啼笑皆非卻又心驚膽戰的真相:朝堂陰謀使得他陷入危險于是一直逃跑,秦淮燈花夜里,遇上了四處尋求好苗子煉血蠱的錢豹。謝凌得知錢豹徘徊于金陵,心憂皇城,又囿于頑疾不能親自前往,向唐門求助。唐青崖前去斬殺,將蘇錦送回會稽——謝凌認出是故人之子,卻裝聾作啞,因為一己私欲不想放手,直到后來。蘇錦心中憤懣,條件反射地去望唐青崖。“看我做什么?”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猶豫,唐青崖似笑非笑道,“他無非是想問你,愿不愿意回金陵一趟,反正認不認都在你了,你就算不想,他們也不敢把你怎么樣,畢竟我的阿錦,以一當十?!?/br>那聲“我的阿錦”纏綿悱惻,狀似床笫私語,聽得蘇錦心下一軟,很是自然地笑了。他似是暫且忘記了當下有外人在側,手握住唐青崖的,異常纏綿地十指相扣,輕聲道:“你說了就算吧?!?/br>旁邊那個卻并不曾經歷過此種風情,很是窘迫地僵在了原地。蘇錦總算看見了他,十分疑惑地問道:“兄長聽他們說了這么多我的事,難道他們不曾告知你,我與這人正是你想的那種關系嗎?還是說,這個有辱先人,背離倫常,因而入不了兄長的眼?”連稱呼都從善如流地換了……唐青崖暗自發笑,覺得蘇錦簡直太懂拿捏別人,這種無辜的口氣看來不止是自己無法抵抗。蘇晏咳了一聲,方才口若懸河立刻結巴了:“其實……其實現在家中是我做主,我不會……不會覺得有什么。你若要和眼前這位公子長相廝守,也不要緊。左右蘇家有后,你只要全須全尾地回去了,爹娘對你有愧,不敢管的?!?/br>這話聽著卻十分新奇了,蘇錦久居江湖,身邊逍遙自在的單身漢居多,突然想起,二十五六歲可不正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于是難得對他有了一絲好奇,直接問道:“你有家室了?”蘇晏掩面,有點不自然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八娶的親,御史嫡女,門當戶對。只是頭天剛洞完房,第二天就被抓去軍中奔赴西域,從此三年不曾歸家,再回去時得知夫人已病逝,留下個三歲的兒子,只認得爺爺奶奶,不知道父親是誰?!?/br>蘇錦:“……”他突然覺得蘇晏有些可憐。少年將軍,本該鮮衣怒馬,英姿卓越,一日看盡長安花。聽著卻仿佛事事身不由己,從仕途到成家俱是承襲門楣,父母一手安排,固然順暢穩妥,可聽他口氣中的嘆息,似乎還不如自己縱橫江湖恣意逍遙。多年前的一次意外,雙生子就此分割進了兩個世界。蘇錦低頭不語,片刻后才在蘇晏帶點期待的目光中輕聲道:“既是如此,那改天回去一趟吧。這些年辛苦你了?!?/br>他們到底有點特別的默契,竟不顯得十分陌生。蘇晏本該和他客氣一句“不必如此”,這四個字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他舌尖,到底自行咽下,原是嬌生慣養的性子,后來遭此大變,又在軍中歷練,怎么會不曾委屈。這委屈被蘇錦看見,直截了當地說出來,蘇晏又何必再同他虛與委蛇。他笑了笑,只知蘇錦這些年亦不輕松,安慰道:“聽說你經歷許多,不得不想人各有命……從此我居廟堂之高,你處江湖之遠,倒也相得益彰?!?/br>蘇晏來過西嶺一遭,卻并未強求蘇錦何時歸家。那日他們二人聊了許久,或許因為分開太久,實在沒有什么能夠交心的,最終蘇錦聽蘇晏說起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只安靜地聽。他本想留蘇晏吃中飯,可那人執意要離開,一騎絕塵而去。蘇錦回過神來時,只覺得這天都是一場夢,抓不住真實。唐青崖見蘇晏走了,從后院轉出來,他肩上蹲著一只松鼠——正是當年抓的,后來過了冬,不知道怎么竟然不愿意走了,唐青崖也樂得養了起來。他行至蘇錦身邊,見他攢著一張字條,上頭寫的仿佛生辰八字。“你們好像也有很多話聊?”唐青崖問道,一只手揉著那松鼠的腦袋。蘇錦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在蘇晏面前掩得嚴實的心虛終是暴露無遺了,他低聲道:“今日見了他,才覺得……世上真有個人與我血脈相連?!?/br>他以為自己孑然一身,時間長了幾乎都說服了這個謊言,以為自此便能沒心沒肺。他的家在會稽,在西嶺,可唯獨不在金陵城中那座將軍府。可如今見了人,發現果然依舊放不下。蘇晏和他,明眼人只要見了,就算免去任何程序,也能知道非一母雙生不會這樣相似。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