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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為人子,不好多評長輩是非,但若是真要比的話,母后至少比他幸福。 ——至少傅元后的前半生,是在長寧侯府里受著千嬌萬寵地長大的,有一對十分恩愛又疼愛子女的父母,有一個能讓她挺直了腰板說要嫁誰就能嫁誰的硬實身家……至于后來所遇非人,瘋魔至死,那便畢竟是人生的另外一半了。 而裴度呢,他自出生起,就被自己的父皇親自扣上了“不詳”二字,他什么也沒有,只有一座等著他殺伐一路踩著累累白骨才能擠上去的皇位,于是他便也什么都不打算要,只想要這天下百姓能安享清平盛世。 要一個女人多簡單,簡單得就跟那天裴度站在林子里的蔭蔽處時,只要他愿意,他出來,他能一伸出手,便輕而易舉地拿過鐘意懷中的那包紅豆糕。 再隨意扔到地上,抬抬腿便能一一碾碎了。 都不用費什么多余的力氣。 如果裴度真的想綿延子嗣,想強納鐘意入宮,對方與燕平王府那心照不宣的約定,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困住裴度的東西。 而他之所以他不這么做,不是因為他不敢、他不能,僅僅是因他不想罷了。 紅豆糕很容易便能踩碎了。 踩不碎的是里面的那份情意。 不過這于裴度而言也不是什么難題,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允許自己去“伸手”。 他以律法治人,法度嚴明,戒律天下,也同樣當以律法治己。 理當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鐘妹看渣度一眼—— 渣度:她在故意勾引朕,簡直是不知羞恥! 鐘妹:??? 鐘妹:………… 鐘妹:………… 鐘妹:ok,fine。(道謝的話可以省掉了) 男主對待感情真的是一個純情小學生…… 第29章 陵山之謎 其實那天在林子里,鐘意有一段話說得裴度印象極深,記憶猶新。 ——她對林家那位姑娘道:“我出身有多差,我心里從來就清楚得很,不過投胎這種事情,也不是自己能選擇的,我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夸耀的,也從不為此自輕自賤……只是可憐林姑娘你,現在除了一個所謂的‘嫡女’出身,還有還有什么東西能與我比呢?” 裴度聽著聽著便忍不住一一對照起自己來,投胎在帝王家,并不是他自己可以選擇的,甚至說句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托生為靜淑皇后與哲宗皇帝之子,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裴度真的是寧愿不要。 他擁有天底下最尊貴的出身,但非常奇妙的是,在這一點上,他的所思所想,偏偏與鐘意這么一個自己都不吝于直稱自己為“不入流之輩”的人達成了高度的一致。 ——他也就有個出身可夸耀了,他擁有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出身,但除此之外,他好像也再沒有別的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了。 裴度想,他能成為皇帝,或許里面能有一兩分是著靠自己貨真價實的努力,剩余八分,不過都僅僅是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或者說,是皇帝的嫡長子,僅此而已。 這也并沒有什么可夸耀的。 換了一個人也照樣能如此。 就像鐵匠的兒子會打鐵,漁夫的兒子去捉魚,皇帝的兒子去繼續當皇帝,不過都是蒙受祖輩的蔭蔽罷了,更何況,退一步說,鐵匠的大兒子還未必非得要成個鐵匠,若是能書讀得好,大可科舉入仕做官去,但皇帝的嫡長子若是做不了下一任皇帝,等待他的,只會是一個必死之局。 且鐵匠打不好鐵,還可以轉行去打漁,但倘若他連一個合格的皇帝都做不了,那才真是糟糕透頂、遠差于人?;蛘哂苗娨獾脑拋碚f——“但凡有半點心氣,早該投了井去”。 裴度回憶起鐘意當時的言語作態,想著想著,忍不住不自覺地微微勾起了唇,眼底多了分淡淡笑意,也就是在那天里,裴度才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這般與自己思想契合之人。 雖然她的某些言辭實在粗鄙了些,讓裴度在暗處聽得大皺眉頭。 有那么一瞬間,當時的裴度是曾想過惡趣味地走出來嚇她們幾個一跳的,不過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沒有出聲,究其原因,裴度現在想了想,或許是因為當時鐘意眼底的神色太難堪,雖然她是笑得一臉和氣地說一些極盡尖酸刻薄之言,但裴度偏偏有一種微妙的直覺——總覺得當時在場的人如果再多些,鐘意能直接羞愧得當眾哭出來一般。 就像方才坐在屋子里時,說著說著,對方就不知怎么的便落下了淚來,十分之經不得逗弄。 有點麻煩。 但也尚且還在裴度的可接受范圍之內。 不過也僅僅如此了。就像那些曾經吹拂過心頭勾起的不經意的漣漪,風過了,也就一一收斂,重歸平靜了。 ——左右原先自己都沒醒悟時不談,如今留意到了那點不該有的悸動,裴度是絕不會再允許自己因那點微末不自知的“意難平”而故意跑去找人家茬、挑人家刺了。 也幸好裴度醒悟得早,陷得淺,還抽得出身來,也幸好他足夠自律,畢竟以他的身份,足夠再不自我約束,那還真沒有什么能攔得住他的了。 但裴度不想如此,過度得放縱自己的欲望、任性地非要把所有看上的東西都追逐到手,最后的結果,只會是活成他母后那樣的人。 裴度決不允許自己淪落至此。 畢竟,紅豆糕是無辜的,興許也確實是十分好吃,只不過是不合裴度口味罷了?;蛘哒f,裴度他還沒有等到能給自己做紅豆糕的人。 傅長瀝送走鐘意回來時,宣宗皇帝背對著他正站在三樓的窗臺前仰望著天際靜靜出神,傅長瀝猶豫了一下,走到宣宗皇帝身側,躬身稟告道:“已經派了飛六與藏七跟著鐘姑娘的馬車一起回去了……陛下這是,想到了什么心情不好的事兒么?” “倒也算不上心情不好,”裴度靜靜凝望著天邊灰色云團里的幾點白色云彩,淡淡道,“只是朕有時候想想,突然就很好奇,郇渏初臨死前,倘若知道自己的遺言會流毒二十余年、遺患無窮,他還會當眾說出那句‘混裴傅郇三氏血脈,可開陵山之謎’么?” 傅長瀝不知宣宗皇帝怎么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悚然一驚,后背爬起一層白毛汗,驚懼萬分,半天不敢出聲。 ——所謂陵山之謎,指的是相傳武初三杰曾在陵山上一起發現過一處神秘的寶藏,由武宗皇帝托付給時任宰相的郇瑾郇渏初看守把持,后來武宗皇帝駕崩,哲宗皇帝即位,臨朝執政期間與相府多有不合,屢有齟齬,最終皇權與相權的矛盾全面爆發,后以郇渏初夜奔柯爾騰,慘死半道,大莊為此在青州北部陳兵戒備三年以防動亂而告終。 而宣宗皇帝方才提到的那句“混裴傅郇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