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這么清楚。他以為早忘了的事情，每一件卻都能清楚地回想起來。

    甚至連她的表情，她的神態，統統都歷歷在目，宛如昨日。

    胸口沉緩地起伏，賀原抬指想給她點個贊，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在微信。

    她早就把他刪掉了，他后來也將她從列表中清理出去。

    這樣鮮活的一面，定格在一年多前的夏，他好久很有看到，如今，也不容易看到。

    時間嘀嗒。

    將手機蓋在桌上，賀原垂下眸，滿室無言。

    -

    浴室熱氣氤氳，蘇答泡完澡吹凈頭發，往臉上厚厚地敷了一層面膜。

    舒緩流淌的音樂聲突然被手機鈴打破。

    蘇答關掉音樂，拿起手機一看，來電是一串國際號碼。

    愣了兩秒，她摁下接通，不方便遞到耳邊，順勢打開免提。

    “hello？”那邊響起熟悉的男聲。

    蘇答兩秒就認出來：“裴頌？”

    “是我?！睖睾偷穆曇敉高^信號從另一個國度傳來，帶點沙啞，“你沒事吧？”

    蘇答莫名：“我沒事啊?！?/br>
    “我是說網上的事情?！彼?，“這段時間我在阿爾巴羅布忙展會的事情，今天才知道消息。抱歉?！?/br>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這邊就是一些小事，已經解決了?！?/br>
    “那就好。我還說如果問題嚴重，我幫你想想辦法。雖然很久沒回去，但我也有一些朋友在國內?！?/br>
    蘇答讓他別放在心上。

    裴頌放下心來：“我這邊差不多忙完，大概后天就回國?！?/br>
    “這么快？”

    “怎么，不歡迎？”

    “沒有沒有?！碧K答笑起來，“你回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吃遍北城?！?/br>
    “行，那我可等你招待我?！?/br>
    蘇答只心虛了一秒，想到有佟貝貝這個老饕在，霎時充滿底氣：“沒問題?！?/br>
    她又問：“你后天什么時候到，我去接你？”

    “方便嗎？”

    “當然?！?/br>
    “大概八點五十?！?/br>
    蘇答一口應下：“好?！?/br>
    -

    轉眼兩日。

    蘇答記了備忘錄，裴頌上飛機前也給她發了消息，她算好路程，看時間差不多，收拾一通便出了門。

    開車去機場，半道上佟貝貝打來電話，蘇答開起免提。

    佟貝貝聽她去向，半帶好奇地調侃：“你接的誰啊，是不是男朋友？這么殷勤，還親自跑去?！?/br>
    “別亂說，那是我朋友?！?/br>
    蘇答在國外第一次比賽拿獎后辦的畫展，就是裴頌公司承辦的。

    他為人儒雅溫和，總是笑臉對人，和蔣奉林性子有些像?；蛟S是這個原因，蘇答初見就對他印象極好。

    裴頌和她也合得來，兩人性格投契，迅速成為了朋友。

    佟貝貝切了聲：“我才不信，男女之間的純友誼本來就少，況且你……”

    蘇答正想問“況且我什么”？

    沒等開口，“砰”地一聲，車尾猛然被撞了一下。她震得一晃，被安全帶拉住，緊急將車停到路邊。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佟貝貝聽出異樣。

    蘇答回頭看了一眼，皺眉道：“被追尾了?！?/br>
    “??？！”

    “沒事?！碧K答讓她放心，“先不跟你說，我下車看看?！?/br>
    “你小心啊——”

    蘇答嗯了一句，掛斷電話，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后面是一輛藍色的瑪莎拉蒂，駕駛座門一開，走下來一個人。

    蘇答抬眼，和藺陽四目相對，照面一打兩人都愣了愣。

    藺陽怔過立即直奔她來，“又是你？”

    他不爽道：“每次碰見你都沒好事！”

    蘇答挑眉，“是你撞了我的車，ok？”

    藺陽嘲諷地看向她的車，“什么破玩意兒，撞了就撞了，大不了賠你錢就是?！?/br>
    蘇答眼神一冷。

    藺陽這兩天正上火，倪棠在電話里和他哭了兩回了都。倪棠跟賀原還是大學同學的時候，他就和倪棠認識了，這次她在網上被罵得那么慘，他試著找人想把事情壓下去，結果半點成效都沒有，煩得要命。

    蘇答是當事人之一，現在整個美術圈都是夸她罵倪棠的，他一看見她更是來氣。

    “你這車維修費多少，留個賬號，我讓人打錢給你……”藺陽不耐煩地說著，忽地想到什么，一頓。他把快抽完的煙往地上一扔，踩著碾了碾，“這樣，我出三倍?！?/br>
    蘇答被他突然的話弄得莫名，更不覺得他會這么好意，靜等他說下文。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說：“網上的事你應該知道？現在鬧得那么兇，你脫不了責任，你發個聲明，讓那些人別再罵倪棠。連同修車費，再給你點補償，你要多少錢我可以給你?！?/br>
    “我要你的命你給嗎？”

    “你說什么？”

    “倪棠是你媽嗎？”蘇答一臉淡淡，說出的話卻將他氣了個半死。

    藺陽臉色微變，怒道：“你別給臉不要臉?！?/br>
    “給臉不要臉的是你。她挨罵管我什么事？她自己接受的采訪，她自己配合媒體找我麻煩，現在看客覺得她有問題，從頭到尾我沒有主動做任何事，我憑什么為她澄清？”

    藺陽臉青一陣白一陣，卻無法反駁，好半晌，他咬牙罵道：“你囂張什么？你別以為我哥買了你的畫，你就有資本趾高氣昂！像你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我哥識人不清被你蒙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看上我哥的錢，看上我們家……”

    蘇答閉了閉眼，再睜開，驀地一腳狠狠踹到他肚子上，藺陽猝不及防，沒站穩，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你——”

    他抬頭，驚怒交加，不敢置信。

    前方執勤的交警匆匆趕來，是個年過三十的女交警，看向兩人問：“怎么回事？”

    藺陽坐在地上沒來得及起身，也沒來得及開口，蘇答頭一扭，搶先告狀：“交警同志，這個男人撞了我的車，還言語sao擾，說要五千一月包養我，您來得正好，再不來他就要動手動腳了?！?/br>
    她一臉無害，微蹙的眉頭，三分委屈，三分悲憤，三分倔強，拿捏得恰到好處，將藺陽猙獰的表情襯托得更加可惡。

    女交警聞言，立時滿臉鄙夷地看向藺陽。

    “跟我們走一趟，到警局處理?！迸痪訍旱刎嗨谎?，而后，對蘇答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語氣溫軟憐惜，“這位小姐，麻煩您了?！?/br>
    “……”藺陽坐在地上傻了眼，半晌沒反應過來。

    -

    警局走廊的長凳上，藺陽沉著臉，時不時將目光投向另一條凳上的蘇答。若是眼神能化為實物，她怕是早就被他扎得血rou模糊。

    這個女人太能裝了！

    藺陽想到剛才她那一通堪稱變臉的表演，氣就不打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