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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略過一個遠遠地望著他微笑的影子,是啊,總是那麼遠,卻又淺淺地沖著他微笑。他在痛苦中掙扎,想要毀掉那個孩子,可是卻總是在最痛苦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向他的身邊走去,因為他好像沒有痛苦,也感受不到痛苦,微笑地看著世界,渾然不覺那些丑陋的傷害,明凈地仿佛是水,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著他身邊跑,尋求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救贖,或者是湮沒。相里若木叫來皇帝身邊的羽林侍郎沈一平,昔日也是自己屬下,出身貧寒,是相里若木在戰爭中把他從行伍里一點一點提拔出來,并且讓他改姓相里,一度在自己的府里掌管太尉的親兵。“太尉大人,那只野豬身上原本就有傷,絕對不會是平白無故突然竄出來的?!毕嗬镆黄较嗝蔡锰?,身材偉岸,武藝高強,又對相里若木忠心耿耿,所以會被委派在皇宮里任職;他心細如發,這點是戰爭中磨練出來的,相里若木對他沒有任何懷疑。但是,相里若木舉起一只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了,“是誰做的現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景……是皇上到底在哪里?!?/br>相里一平躬身行了一禮,“太尉,睿慶王世子的行館也暗暗察過了?!?/br>相里若木搖搖頭,“我也曾懷疑是景祥把皇上囚禁起來,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在我說了另立皇帝,非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之後,景祥仍然沒有任何動作,所以,皇上無論死活都不在景祥的控制之內?!?/br>“太尉,可是林子里是不可能有人的?!毕嗬镆黄剿妓髦?,“從一出事開始,屬下就封閉了狩苑,沒有可能出去任何人。按照太尉的命令,兵士們幾乎翻遍了狩苑的每一寸土地。之後屬下懷疑了皇族行館,每一個也都暗暗搜查過,結果還是沒有?!?/br>相里若木沒有說話,相里一平暗暗吞了一口氣,這樣看,除了皇上跌下懸崖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帶我到皇上出事的地方?!毕嗬锶裟就蝗徽f。“是?!毕嗬镆黄礁嗬锶裟編缀跤惺炅?,對於太尉任何突然的舉動他都習以為常地遵守,因為在戰爭中,他已經習慣隱藏在這種舉動之後的出奇制勝的可能性。不過這一次……那個在他看起來無比軟弱的皇上,是不可能獨自在野外活下去的,何況,照這樣看來,那個連馬都騎不好的無能皇上已經跌落了懸崖。夜晚的風很冷,這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曠野,從燒著爐火的屋里出來,冷風幾乎透入骨髓。“太尉,這片林子地勢險要,現在又是晚上,太尉小心?!毕嗬镆黄皆谇懊骝T馬,舉著火把引路。“我看以後皇上春狩,這個地方要禁止進入才是,果然是萬分兇險?!毕嗬锶裟静恢挥X說了這句話,突然意識到自己以為景曦渺還活著,而且還會繼續作為這個皇帝而存在。好在相里一平,謹慎持重,并不會說什麼。“就是這里,雖然痕跡已經混亂了,但是往前,這個方向,還是能看到皇上的馬受驚後撞倒了比較小的樹木。在太尉下令大規模搜索的時候,屬下先在所有皇上的馬留下的痕跡上做了記號?!毕嗬镆黄较埋R指出樹上的標記。“做的很好?!毕嗬锶裟緩鸟R上跳下,蹲下身詳細地看著樹木,過了片刻他又一言不發地向前走,來回測著兩個痕跡之間的馬蹄和方向,相里一平也沈默著為他指示痕跡的位置。兩人仿佛又回到了戰場上。痕跡隱沒在最後的草叢里,相里若木用手磕了磕懸崖附近的巖石,景曦渺那孩子就是從這里墜落懸崖的嗎?景祥真是挑了一個完美的地方,這里下面是懸崖峭壁,巖壁上光滑如鏡面,可說是一個萬丈深淵。“就是這里,這里就是最後的痕跡了,”相里一平打破平靜,“一定是在這里發生了最後的事。屬下也試圖下去過,可是沒有辦法,這里的懸崖過於陡峭?!?/br>相里若木一直在低頭查看痕跡,這時候抬起頭,“他不是從這里掉下去的?!毕嗬锶裟就蝗恍α顺鰜?,“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但是你仔細看這個距離和痕跡,忽然急轉,小皇帝在這里停了下來,你看,這里一定是馬摔倒了,他雖然可能會因此受傷,但是還沒有掉下懸崖?!?/br>第13章“那麼皇上到底在哪呢?”相里一平職業性地興奮了起來?!霸谶@里一定是有人後來為了掩蓋蹤跡把皇上的馬推下了懸崖,但是皇上有可能逃脫了?!?/br>“有人想殺皇上,應該比侍衛的動作還快,早就已經在你們前面的林子里等待機會?;噬蠎撛谠噲D停下了馬之後,想要回頭去尋找侍衛,在回到林子里之後或是迷了路,或是遭到了攻擊,也許兩者都有。但他一定走不了多遠,因為要殺他的人早就準備好了。侍衛們被這個懸崖糾纏住了,接著又去搜索樹林,所以沒有注意到這里的周圍?!毕嗬锶裟菊f完就緊緊閉上了嘴,皺起眉頭思索?!白屑毧纯粗車??!?/br>“太尉,這樣說起來的話,就在這道懸崖向前不遠就有一道深澗,深澗里草木茂盛,完全像是一道山崖的裂縫,里面粗淺不一?!?/br>“就到那里看看?!毕嗬锶裟菊酒鹕?。“太尉,”相里一平略略遲疑了一下,“即使找得到皇上,恐怕他也不可能活著了。太尉不該早早另做打算嗎?”相里若木沒有回答他,景曦渺還能活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在山林中失蹤的是像相里一平這樣身經百戰有自保能力的人,那麼還有六成希望生還。任何一個人冷眼來瞧這件事都明白,像景曦渺那樣深宮中長大的柔弱體質,毫無憑借自己生存的經驗,是無法活著的??墒窍嗬锶裟揪褪窍胍倏匆淮尉瓣孛斓哪?,哪怕只能是景曦渺永遠沈睡之後的臉。也許是因為如果帶著人離開,另立一個景姓皇族為皇帝,把景曦渺孤零零地一個人丟在荒野的某處懸崖下,自己心里的那種失落,可能會無法忘記。這條深澗窄的地方大約有三尺寬,寬的地方大約六尺,里面果然草木茂盛,又因為狹窄看不出深淺。這時候明月當空,尚且能看到里面一點。仔細傾聽,只有風穿過山間草木的聲音,還有遠遠近近野獸的咆哮哀號。“太尉,屬下下去就是了,太尉不可以?!毕嗬镆黄娇闯鱿嗬锶裟镜囊馑?,慌忙阻擋在前面。相里若木搖搖頭,他知道相里一平是馬上作戰的騎兵,所謂飛檐走壁的輕功他并不擅長?!霸谶@里守著,”他下了命令,一只手拿著一只火把,單手扶住一只突出的石頭向下躍去,山澗中陰暗濕冷,相里若木試著繼續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