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可能……”

    “怎么了？”

    “我可能懷孕了?！?/br>
    “……”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

    姜念看他沉默，以為是不開心，心里涼滋滋的，小臉發白地擺擺手：“也……也不一定，我就是剛被秦苒和徐孟催促買驗孕棒試了一下，百度上說，這個不是百分之一百準確的?！?/br>
    晏銘洲猛地抱起她。

    姜念捂著嘴沒叫出來：“你干嘛呀？”

    “去醫院……”

    “……”

    “放我下來?！苯顠暝艘幌?。

    晏銘洲抵住她的額頭，喉嚨仿佛有點干：“從現在開始，你什么都不用做了，都交給我?！?/br>
    “包括走路？”

    “對，包括走路?！?/br>
    “……”

    姜念覺得平時冷靜的人一旦急躁起來也挺讓人頭痛的，她擔心被爸爸看到，一邊瞥著樓上房門口，小腿撲騰了幾下：“還沒確定呢，你先放我下來?！?/br>
    晏銘洲頓了幾秒，終于小心地放下她，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姜念聽到幾個關鍵詞，什么婦產科，最快的。

    她知道今天的體檢是躲不過去了。

    姜一建像是特地給他們留時間，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房里出來。

    姜念想等檢查結果出來再告訴他，便善意地撒了一個小謊：“爸爸，我們去買點食材，晚上一家人吃個飯?！?/br>
    *

    上一次來醫院還是因為晏銘洲車禍手受傷了，心境和今天完全不一樣。姜念等在休息室，這種感覺比等高考成績還難熬，晏銘洲出家門后便電話不斷，大概和他今天下午突然翹班有關系。

    “恭喜晏太太，你要做mama了?！弊o士拿著單子走過來滿臉笑意。

    晏銘洲在門外聽到說話聲，匆匆掛了電話，問：“怎么說？”

    姜念低頭摸著肚子，眼神變得溫柔：“她說，你要做爸爸了?！?/br>
    晏銘洲有一瞬的愣怔，然后快步走過去，蹲在姜念面前，親了親她的額頭：“真的么？”

    姜念點點頭：“醫院的報告應該不會有假吧?！?/br>
    小護士手里拿著幾份孕期注意事項和胎教小廣告，看到兩人這么溫馨便沒有出聲打擾。

    姜念指了指那幾份小冊子，不好意思地問：“這是給我們的嗎？”

    小護士趕緊遞過去：“是的，您二位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回來咨詢?！?/br>
    *

    回去的路上，兩人在車上沒有說話，仿佛都沒從懷孕的消息中緩過神來。

    外面氣溫低，車里開了暖氣車窗便起了霧，姜念手指在上面無意識劃來劃去，遠看就像是一座小房子。

    她忽然開口：“你都和我爸爸說了什么？”

    晏銘洲目視前方，平靜道：“也沒什么，就是一些承諾?！?/br>
    “什么承諾？”

    晏銘洲輕笑了一下：“給你和寶寶的承諾?！?/br>
    姜念大概猜到了一些，也許是物質方面的補償。她低頭折著小冊子的頁腳，小聲問：“那你覺得會有需要履行承諾的一天嗎？”

    晏銘洲瞥了她一眼，騰出手摸摸她的頭發：“別胡思亂想的，我答應你陪你一輩子，就一定會做到?！?/br>
    “那你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這話題轉的猝不及防。

    晏銘洲頓了頓，眼眸劃過一絲笑意，一本正經道：“我喜歡你?！?/br>
    姜念被他逗笑，輕拍了下他的手臂：“我是說寶寶?！?/br>
    晏銘洲沒想太多：“男孩女孩都好，教育上男孩子就嚴厲些，女孩子溫柔些?！?/br>
    姜念點點頭，腦海中浮現出他帶孩子的場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想什么？”

    “想你給寶寶換尿布的樣子?！?/br>
    “……”

    *

    春節臨近，拿到檢查結果后過了一周姜念才把懷孕的消息告訴雙方父母。

    兩家人一起吃了頓飯，晏父晏母勸說姜一建過去老宅同住卻被姜爸爸拒絕了，他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在朗廷，晏銘洲給他買了不少書畫硯臺毛筆之類的，養了幾天精神氣回來了不少。

    農歷十二月二十四號早上，姜一建給姜念打了個電話：“我今天下午想看看你mama，你帶上銘洲一塊兒去吧?！?/br>
    姜念的mama葬在香山塔的墓園。

    中午飄了幾片雪花，直到他們下午出門，枝頭落了薄薄的白霜，十分好看。

    香山塔在楠城北郊，夾道種著常青樹，遠望著如一列整齊的崗哨，拋開肅殺的墓碑，光看風景倒像是一個修繕整齊的公園。

    姜一建走在前頭，他今天特地換了件黑色的衣服，他手里捧著一束白色的茉莉花，姜念遞給他一把傘，他沒要。

    姜念和晏銘洲站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讓他和mama單獨說話。

    “冷嗎？”晏銘洲撐著傘，只手摟過姜念的肩膀，低頭問道。

    姜念搖搖頭，她穿了很多衣服。

    “能和我說說你mama嗎？”晏銘洲擦去她臉上的小雪花，她有時候做夢醒來，眼里都是淚，他每次看到都會抱著她，但也不多問，只隱隱覺得和她母親有關。

    “我mama是個很溫柔很堅強的人，你聽說過食道癌嗎？”姜念仰頭，瞧著男人英俊的面容，問。

    晏銘洲點頭：“聽說過?！?/br>
    “當時醫生說她只有半年的時間了，不能吃東西，吃東西會很疼。但她拼命強迫自己喝粥，頓頓都沒有落下?！苯畎涯抗庖葡虿贿h處的墓碑和那道略顯得孤單的背影，“那個時候我很怕吃飯，因為每次mama都會吃下很多，然后全部吐出來。她吐出來時還不敢被我發現，我只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br>
    晏銘洲輕摟住她。

    姜念伸出手，細白的指尖接住一片片雪化，說得很平靜：“mama走的那天也是下雪天，醫生說她沒什么痛苦。我后來想想，其實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br>
    她頓了頓，聲音忽然有些哽咽：“就是，她說，她不能陪我長大了，很對不起我?！?/br>
    “念念你很好，你mama看的到的?！标蹄懼尬橇宋撬陌l頂，“以后我陪你走完剩下的路?！?/br>
    姜念抬頭，眼角還有眼淚。

    他身后是白花花的一片，雪越下越大了。除了他們三個，一個路人都沒有。

    偶有烏鴉在枝頭啼叫幾聲，萬籟俱寂。

    姜念笑起來，撫上自己的肚子：“好，還有我們的寶寶?！?/br>
    晏銘洲寵溺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應道：“嗯，還有寶寶?！?/br>
    時光漫長，萬事可忘，念念不忘。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