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都要更大一些，雪地上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即便撐著傘，如鵝毛般紛亂飄灑的雪花也還是落滿了他的肩頭。

    漫天大雪下，他步履匆匆，身后跟著的貼身侍從幾乎快要跟不上他的腳步，不禁小跑著追趕上他的步伐。

    沉重的殿門敞開，呼嘯的風卷著飛雪直沖進屋里，讓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蕭子攸長眉似劍，眸光鋒銳而肅穆，沉穩的腳步很快便來到了床前。

    太醫慌忙跪下來給他行禮，蕭子攸不禁抬手，臉上有些不耐煩道，“免禮吧，太后的情況怎么樣了？”

    “太后此病來勢洶洶，但臣一定會竭盡所能醫治?！蹦翘t謹慎道。

    他雖不言明，但蕭子攸心里大約也有了幾分了然，看來她是很難熬過這個冬天了。

    “藥給她喝了嗎？”

    “是，臣這剛打算回太醫院，與其他太醫一起商量下新藥方，目前繼續再用這藥，怕是……”那太醫抬眼看了他一眼，很快便又垂下了頭去，不敢再繼續直言。

    “哎?！彼麌@了口氣，臉上似乎很疲憊。

    “你們都先下去吧?！?/br>
    靜默片刻后，他淡淡道，目光有些傷痛。

    “是……”

    很快，殿內再沒有旁人，只有她淺淺的輕咳聲，如同詛咒般飄蕩在殿內揮之不去。

    她臉色蒼白，失去了血色，雙目也有些凹陷，曾經那么美麗的一個女人，如今看起來卻更像一個鬼，風燭殘年，茍延殘喘，虛弱得連咳聲都透著無力感。

    蕭子攸過來前便在心中告訴自己，不需要太在意她，但見她如今的模樣，臉上不禁還是流下了淚。

    不管怎樣，血濃于水，她始終也還是他的母親，他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恨她嗎？對，一直都恨，就是連現在她如此落魄凄慘了，他心里也還是忍不住恨她，可是他的滿腔恨意，始終也還是來源于愛。

    正因為愛她，也太渴望她能回報自己同樣的愛，所以他才會生成了如此刻骨的恨。

    可是現在，不管是愛還是恨，她都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

    他很想留住她，不念過去，不想未來，他如今只想能留住她的生命。

    但他很怕，他怕她再也熬不過這個冬天。

    “你殿外的梅花開得很美，等你病好了，剛好還能再看到最后的紅蕊?！彼领o許久，最終還是先開口道。

    “夏天時，也還能去看蓮花，我記得你以前，最愛這殿外紅艷的梅與蓮，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熬過這個冬天，快些好起來?！彼ひ羯硢〉?。

    “玉熙……是你嗎？”她目光有些恍惚，望著他瞧了片刻，不禁緩緩開口道。

    現在，她已經病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第117章 父親……你，都知道了

    “朕不是清河王?！彼q豫片刻， 最終還是緩緩道。

    她又仔細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認出了他來。

    “是……攸兒嗎？”

    他點頭。

    “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來見我了?！彼崧暤?， 臉上竟有一絲滿足的欣慰。

    蕭子攸不忍， 他微微側了臉， 沒再去注視她的雙眸。

    “我的攸兒真是善良， 其實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彼哪抗馑朴行涯?，也有些感嘆， “真是奇怪，比起蕭玉乾跟慕歡，你的秉性反而最似你的那位叔叔?！?/br>
    “夠了！”他突然氣息又有些不穩。

    “母后難道還想再給朕認個父親嗎？”他臉上惱怒，口氣生硬地諷刺道。

    馮潤蓮面上淡淡，不同于他的厭惡， 她神色安詳，也沒有去解釋什么， 只是又緩緩陳述道，“不管是愛的還是恨的，他們一個個都走了，或許馬上我也要走了?！?/br>
    “你……好好修養身體， 還是會好起來的?！彼钟行z憫地看著她， 艱難道。

    “攸兒你就別再安慰我了，咳咳，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彼钟行┨撊醯剌p咳了兩聲， 接著又繼續道， “這輩子我滿足過，也遺憾過， 說起來也真是失敗，臨走前，竟發現自己最終還是一無所有?！?/br>
    他不知要如何安慰她才好，他很想告訴她，她還有自己這個兒子，但他卻始終難以開口。

    果然，他心底始終還是在介懷她曾經所做的一切。

    突然一個小身影緩緩從外面跑了過來，手里拿著的那支梅花幽香妖嬈。

    “母后，你看，這是漣兒為你折的梅花，母后瞧了后心情好一些，也會盡快地好起來?！?/br>
    眼前的小淚人兒傷心地祈求道，“母后，漣兒求您快些好起來吧！漣兒這才剛有了母親，漣兒不想這么快就失去母后！”

    “對啊，我還有漣兒?！彼荒槾葠鄣孛嗣哪?，看著這小女兒的容顏，她總是會想起慕歡。

    又抬頭看了看蕭子攸，她欣慰道，“攸兒也來看我了，我應該要學會知足?！?/br>
    “沒想到臨死前，我才明白過來這個道理，人啊，不能總是太貪心，不然只會遺憾更多?！彼谷坏?，目光有些模糊，只覺得臉頰一道guntang，也緩緩灼痛了她的心。

    “母后！”慕漣伏在了她的床頭，更是哭得泣不成聲。

    那支顫巍的梅花也正在慢慢走向凋零，幾滴淚水如雨露般滋潤上那漸漸失去生氣的花瓣，更添了一絲死亡的妖嬈。

    “若說母后現在心里還有什么心愿，那便是遺憾不能與你父王道別?！彼謱⒛抗饴涞搅伺畠荷砩?，流淚道，“也可憐了漣兒與生父分離，可以的話，母親希望在自己走后你能回到他的身邊?！?/br>
    “畢竟血濃于水，不管怎樣，你父親他始終還是愛你的，唯有在他那兒，母親才能放心地離開?！?/br>
    “不，漣兒要母后好好活著，你們都要陪在漣兒身邊才行！”慕漣的哭聲變得更大。

    馮潤蓮也傷情地輕聲啜泣了起來，母女情深令人動容，殿內一片悲傷蔓延，壓抑中透著淡淡的死亡氣息。

    “……我可以讓他回來見你最后一面?！?/br>
    蕭子攸沉默許久，最終還是在她們的悲痛中輕聲開口。

    兩人停止了哭聲，馮潤蓮看向了他的眼，目光有些不可置信。

    “攸兒，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顫聲道。

    “自然是真的?！彼鏌o表情，有些冰冷道。

    她聞言臉上先是有些狂喜，后來冷靜下來后卻又發覺有一絲不對勁。

    “不對，他現在的身份，如何能輕易回來？”她面上突然又有些驚恐，掙扎著強撐起了身體，“攸兒，你引他回來，是不是還有別的心思！”

    “母后？”慕漣看著她異常專注的面孔，心里不禁有些害怕起來，她也回頭望向了蕭子攸。

    他面色未變，只是雙眸幽深冷寂得可怕。

    “你不能對他不利！”

    她胸口起伏，面上有了幾分憤怒，不禁厲聲對他道。

    “朕心里自然會有分寸，母后不必太過憂慮?！彼嫔侠淠?，“母后還是先好好休息，養好精神，這樣才能等到他回來見你?！?/br>
    “孩兒便先回去了，母后好好養病，朕過幾天會再來看你?！?/br>
    有些生硬地對她說完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