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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特別明顯。李沐雨蹲下身替他拉褲腳,用手指量了一下腳背與褲管的差距,不由驚嘆。“嘿,小子你還真能躥!”江櫛有點小得意地瞇起眼縫:“這么多?!?/br>他也伸出指頭,嚴謹地量出一個距離,逗得李沐雨憋不住地笑。“終有一天會比你長得高的!”江櫛挑釁得一本正經,臉蛋板得很嚴肅。自從家長會后,這句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口頭禪。曾經還說過一次“一定會比你長得更帥”,樂得李沐雨差點沒背過氣去,問他怎么和女孩子似的計較起臉來了。江櫛回答不出,只能把這句給憋回肚子里。“對了,新學期得寄宿了,記得要和同學們好好相處,別老是獨來獨往的?!?/br>李沐雨突然記起江小朋友的近期大事件,連忙正經地叮囑。性格內向的孩子在集體生活中多少都會受到一些擠兌,這是他最放心不下的擔憂。“不去!”江櫛哼哧哼哧地努力用橡皮擦掉做錯的題,他頭也不抬地拒絕。“別說傻話,這事由不得你。都這么大了,要學會怎么和別人相處才對?!?/br>李沐雨搖頭,拍了拍孩子光溜溜的腦門。江櫛不肯吱聲了,只管往寫字本上唰唰唰地劃。執筆的姿勢比拿筷子還要別扭,矯正了無數回還這樣。“家教就要來了,我們早點吃飯吧?!?/br>看了看墻上的鐘,李沐雨準備去廚房做晚飯。“嗯,那個……”背后響起可疑的吱唔。“怎么?”見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李沐雨升起些不詳的預感。“昨天,我讓老師別來了?!?/br>江櫛小聲地回答,“反正錢也給過……”“什么?!”像被石頭砸到了腳背,李沐雨差點暴跳起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耷拉腦袋裝軟弱的渾小子。“小少爺啊你不想念書了是不是???!費多大勁給你找的家教,特么一句話給我打發了?”李沐雨氣得直跺腳,連忙摸出手機。“我得找老師去說說!”“不要!”江櫛不敢抬頭,口氣卻無比堅定。“我說是你讓她不要來,錢不必退的?!?/br>孩子又嘀咕一句,差點讓李沐雨吐血氣絕。愣了好半晌,他確定自己的血汗錢白送給人家了。他強壓怒火,深吸一口氣:“給說說理由吧?她教得不好嗎,你要做這事也得跟我商量一下???!”江櫛堅定地搖頭:“我不喜歡她?!?/br>“唉呀,又不是讓她當你媽,你講究這么多干嘛?!”李沐雨手扶太陽xue以防情緒失控,他真是徹底敗給了磨人的江小少爺。江櫛抿緊嘴巴拒絕解釋,他才不想再見到那個見了李沐雨就笑得花枝亂顫的傻女人,早就讓咸蛋超人揍過好幾遍,開口讓她滾蛋才是最大的勝利。李沐雨當然會暴跳如雷,不過相處這么久,江櫛已明白并非所有說話聲發沉的男人愛動手揍人,李沐雨和爸爸的區別很大。所以干下了這件壞事時,他心安理得簡直毫無顧忌。果然,煩躁地晃悠了幾圈后,李沐雨長嘆一聲就去了廚房。目送消失于門后的修長身影,江小朋友得意地將眼睛笑成彎彎細細的縫。而廚房里的李沐雨一刀刀地切著半顆水靈靈的大白菜,魂游天外滿心茫然。白天悠閑工作晚上吃喝玩樂,這個從大學起樹立的人生目標已離得越來越遠。他覺得自己蓬松的頭發叢里,大概快要見到白絲的蹤影。這種苦逼的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算是個頭?這會兒讓他抓破頭皮也算不出來。只能認命地執起菜刀,劈出一地的細碎菜皮。家教是不敢再請了,但江櫛的成績問題迫在眉睫,不請的結果當然是自己cao刀上陣。晚飯后,兩人一起擠在江櫛的小房間里實踐教育活動。讓大學水平去應付小學生的知識,理論上是沒問題,但不知什么環節出了錯,李沐雨終于發覺“教書”的確是一項專業技能。“李沐雨,我累了?!?/br>這句話通常在教育活動進行到五分鐘時出現。然后,“李沐雨,我渴了?!?/br>再然后,“李沐雨,我餓了?!?/br>再再然后,“李沐雨,我困了?!?/br>到這階段基本不用一個小時,就算翻了臉還是會絲毫不差地重現,直至李沐雨自己也被迫放棄。“睡吧,明天再繼續?!?/br>他也累啊,白天要當個疲于奔命的上班族,晚上還要給不合作的孩子補課,他已無力思索人生為什么淪落至此,精神上反而單純起來,消極情緒被擠得沒有空閑去體會。畢竟生活是永恒的,只要人還活著。迫于江櫛升中學的危險性,教育活動在李沐雨千辛萬苦的堅持下,總算沒有無疾而終。不過幸運的是,只要逼到一種境界,江櫛進入狀況還是蠻快的。在各種反抗不再奏效后,他總算學會和現實妥協,從每天多練一道題到多看一篇課文,像只慢吞吞的小蝸牛,每天往前進的路途上挪走一段路。李沐雨越來越相信這個孩子的智商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不露痕跡的叛逆性格。“這篇背一下吧,老師說有可能會考到。還有昨天抽考的試卷呢?”試卷拿了出來,鮮紅的數字難得在及格線之上,雖是只多了兩分。“好小子,就說你不笨嘛!”他高興地摟住江櫛的肩膀,像一個真正的父親般地興奮。難得被表揚的江櫛有些羞澀,飛快地甩開摟抱,站在不遠處“嘿嘿”地傻笑。李沐雨看著孩子的笑臉,馬上犯了一個普通家長都會犯的稱之為“獎勵”的毛病。他氣度非凡地拍胸膛許下承諾:“只要畢業考能保持這分數之上,要什么東西都給買,怎么樣?”“不要?!苯瓩睋u頭回答。“不要?不必客氣的,說吧!”李沐雨難得決定豪邁一把,江小少爺卻咬唇不語。“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圍內,一切全憑江少爺吩咐!”江櫛卻取過課本,開始念念有辭地背起了書。李沐雨欣慰地長吁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幾乎是在討好這小子的笑容,難得曇花一現千金難買。孩子可以不愛說話,但老是將委屈和憤怒悶在肚里,只會發酵成毒,最后害人害已。其實李沐雨也有滿腹不知能向誰說的煩,這會兒終于在孩子的一顰一笑中有所釋放,大概也算是一種精神補償吧?小床泛著剛曬過被子的溫柔,輕軟的念書聲似乎能讓空間和時間都虛化成縹緲的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