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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飽滿的淚珠兒如星子隕落,隨之一并悄然滑下。 唐忱眼力極佳。那雙桃花眸里的水澤朦朧,鼻唇間泛著委屈的微紅,就算在暗夜,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扎疼了?”他目光銳利,一眼就掃到籃中白緞上的殷紅,朱砂般突兀冶艷,像極了小姑娘因不快而輕撅的嫣唇。 唐忱不問還好,一問反倒讓姜檸更覺委屈。雖說她往日里不太拘泥小節,也沒甚富貴人家的嬌氣毛病,但到底是姜家二老捧了手心里寵大的。 何況女兒家心量細,夜里本就容易多愁善感,加上這縫制的活兒屬實也不拿手,一來二去,便都是難過憋屈。 “這衣服怎么縫呀我真的不會……”姜檸指了指案面上籃兒里的緞子,盈白的小臉兒上還掛著淚,滴滴答答地。 唐忱滿以為,她一開口便是話里帶刺地埋怨控訴他,不成想她只是如受了萬分委屈的小妖,搖著小尾巴在向他告狀,向他示弱。 眼波微動。只見她一雙眸子仿若含著濕靄春水,眼瞼潤紅,眉梢唇角都添了軟柔的媚。 不等他開口,姜檸用力抹了把眼淚,伸開手掌遞到唐忱面前,仰著小臉,水眸濕漉漉地望著他,抽噎地哭道:“我手都扎破了…你瞧…都出血了呀疼…死了嗚嗚……” 越說著,她越覺得自己可憐,眼淚洶涌地開始決堤,泛濫起來止也止不住,最后索性嗚咽出聲哭了起來。 她哭得嚶嚶弱弱,恍惚間,唐忱真覺得有只小尾巴輕掃過他的耳間,細細癢癢地蠕動著,讓他心里竟有些不落忍。 “罷了?!碧瞥雷呱锨?,半蹲下身,從懷間掏出一方錦帕放在她攤開的雙手上,抬眼看她:“你與幾塊布過不去作甚,不做了便是?!?/br> 聲線依舊寡淡,但若細聽,較素日而言倒少去了大半的清冷。 哪知小妮子倔性子上來,擰得很。拎起手帕一抖擻,胡亂將臉上的淚痕擦干,隨手往懷里一揣。末了轉身抓起籃子里的錦緞,抽抽搭搭地恨聲道:“我偏要把它縫起來,偏要狠狠地扎穿他們,偏要把這衣服做出來!” 看著兇,可因著哭過,說起話來透著軟糯軟糯的鼻音,連帶著聲音都仿佛被軟化了般細柔。 唐忱簡直被她氣笑了。 起身一把扣住她的纖腕,將她手里的針線抽走,扔進籃子里。而后扣在她腕間的力道微重,姜檸整個人便輕易被他拽了起來。 “去哪里?”姜檸不明所以地,上挑的眼尾被蹭地紅紅的,煞是憐人。 唐忱手上一松,保持回原來不遠不近的距離,輕吞慢吐了兩個字:“吃飯?!闭f完,轉身往前走了兩步,卻遲遲未聽到身后有動靜。 停下步子,回眸淡淡看她一眼,察覺出那雙眸里錯愕不解的神色,才不咸不淡地解釋了句:“免得有人說我欺辱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傳出去,百姓又要對我失望了?!?/br> 姜檸:“……”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耳熟?! …… 膳廳里,唐忱瞥了眼對面,半柱香前還哭得梨花帶雨的妮子,此刻正吃得正香。輕呷了口茶,淡聲道:“往后可以不必來了?!?/br> 其實在唐忱拉她吃飯的時候,姜檸就已經恢復了生機,早就收了淚。本來也不是甚撕心裂肺的大事,不過是一時惱意。 正咬了一口松瓤卷酥,聽聞這話倒是怔了怔,也不顧嘴里東西尚未咽下,邊用力咀嚼著接話問道:“為何?” “不是很委屈?”唐忱說得云淡風輕,盛了碗芙蓉羹放在她面前,視線淡淡落在她臉上。 姜檸夾著最后一口卷酥放下,細品了品他話里的意思。 這話若擱旁的人說,總會叫人聽著像含沙射影??善蕴瞥揽谥械莱?,實實切切,倒像是她真受了什么委屈。望著面前的芙蓉羹,姜檸忽然有些無所適從。 思及他前些時日的冷硬強勢,與此時相比,這前后的態度反差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大。難不成…… “少將軍寬以待人,何來委屈?”她心里拿不太準,話說得也四兩撥千斤。 “那你方才哭什么?”他言簡意賅,一語中的。 “……我那是因為、因為手疼!”她含糊其辭,色厲內荏。 這會兒想想,她不由覺得剛才哭咧咧的樣子很是丟人。 唐忱點點頭,倒像是一副十分相信的樣子,不置可否道:“所以你可以回去休養?!?/br> ???這么好說話? 難不成這鬼人吃軟不吃硬??? ……早說啊,早說她早哭了。 “少將軍仁慈寬厚,體恤下人,自然是好的。只是……”她將剩下那口卷酥塞進嘴里,腦子里飛快忖量著如何將話說得周全,說得合情合理,讓他挑不出毛病。 “只是什么?” 只是她性子倔,越不成的事越要去做。尤其聽到唐忱讓她不用來了,更激了她一下。 素手捏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下唇,“只是當初是少將軍命我來府上制衣,如今衣裳未成便回去,知道的呢是您讓我回去休養,不知道的,還當是我給鋪子做了甚丟人事,掌柜的那邊我沒法子交代?!?/br> 說著,她狀似埋頭喝著芙蓉羹,趁機偷摸瞄了幾眼對面的人,想試圖看出他是何反應。 然而唐忱并沒有什么反應,只輕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冷,也只是輕淡。 良久,她聽到對面淡淡飄來兩個字:“隨你?!?/br> ———————————————— 打上次姜檸哭過那回之后,唐忱沒再苛刻她,也沒再盯著她,放她在府里自由出入。當然,這并不表示她日子過得有多美好。 想來是唐忱冷性寡言,府中下人亦養成了尊卑有序,謹言慎行的規矩。因而每每她想找人搭個話,都只會得到對方一句“奴婢不知”。 又怕被唐母等人認出,她也不敢四下閑逛,好容易有【南院兒】那么個幽靜地兒,結果還被唐忱鎖死了。 也罷。至少還可以像現在這樣,溜出來偷閑。 …… 北安街是條縱橫南北的官道,康莊闔闊。朝中小半的宦官人家皆云集兩側曲巷,雕楹碧檻,飛閣流丹。 姜府,便在其中。 不同其他府邸的靜寂森羅,姜家近些日子門庭若市,府門口人來人往,馬車熙攘,伴著紅綢墨箱,熱鬧得格外厲害。 從流站了街道對側,看著近一個時辰前路過此地的自家公子,欲言又止了半天,憋了又憋,到底也沒憋?。?/br> “公子……您離京多年許是不知,那檸姐兒乃坊巷里公認的第一美人,知書達理,性情溫良,城中不知多少公子哥兒但求一面。頭前兒因著與您的婚約,無人敢覬覦,這不自打您退婚后,姜家的門檻兒幾乎要被提親之人踏破了去?!?/br> 唐忱長身玉立,不動聲色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