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邃被罵得一頭霧水：“你倒是先說事再罵我??！”

“我哥憑什么就要喜歡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混蛋？”

黎邃知道這時候他在氣頭上，只好先安撫他：“好好好，你哥最好了……哎，你怎么回事？”

李清晏把自己氣出眼淚來了。一點發亮的淚水在那雙和李清凡肖似的眼睛里打轉。他撐著眼睛一眨不眨，硬是不肯讓它們掉下來:

“你根本是不費什么力氣就遇到他了，你憑什么??！我哥他自己有的選嗎？”

黎邃半張著嘴，面對一個怒到極點的李清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李清晏沒頭沒腦地罵了他一頓，但是有一點抓住了黎邃的痛腳。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兩人的差距根本天差地別?；蛟S他會遇到一個更加耐心溫柔，能夠讓他一點點地從自我封閉的殼子里出來的人，總之不是現在這個沖動又暴躁的黎邃。

“你連以前那個李清凡都不能接受，你憑什么？就憑一次運氣嗎？”

但是他遇到的是自己。明明他在知道事實后，第一反應是選擇放棄。因為李清凡清楚，他們兩人之間太不可能了。但是黎邃硬是憑著一己之私，頑劣地把他拉了回來，讓他陪自己蹚這趟渾水。

他真的是那個適合李清凡的人嗎？誰知道，黎邃太了解自己了，他也不敢保證。感情不能只是一個人的事，而李清凡在這段關系里始終是讓步的那個。他太被動了，被動得讓人沒有安全感。

黎邃的喉嚨一陣發緊，他說：“不是?！焙竺娴慕忉寘s說不出來了。

李清晏發了一通脾氣，然后告訴了他李清凡辭職的事。

從上次李清凡說起要辭職的那天之后，兩人默契地誰也沒有提及，兩人多少都有點掩耳盜鈴。但是李清凡比他果決，說放棄就放棄了。

黎邃心底凉涼的。這下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我知道了，我會找他說清楚的?！彼D了頓，后面一句死兄控沒說出來。

黎邃回到家的時候，一身居家服的李清凡正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看電視。他現在重新住回了黎邃家里。

聽到開門聲，李清凡轉頭，看到了一個情緒平靜的黎邃——他似乎對自己為什么會比他先到家這件事沒什么反應。

黎邃走過去，一眼看見了茶幾上那個煙灰缸和一個熄滅的煙頭。他在李清凡身邊坐下了。

李清凡盤腿坐在沙發上，對他說：“領導今天找我了?！?/br>
他是能夠應付的。比起那個一無所知的清清，畢竟多了所謂成熟的生活經驗。挑開一件事情的時候，也是不動聲色的。

黎邃頓了頓，才問：“找你干什么？”

李清凡接著說：“李清晏那個臭小子告的狀?！?/br>
風平浪靜的，兩人一來一去地說著話，像在聊今天無關緊要的天氣一樣?？蛷d里剩下電視廣告空蕩蕩的歡快的聲音。

“我畢竟比你大，不該再像個小孩子一樣毛毛躁躁的，”他轉頭看著電視屏幕，側臉看不出表情“你就要高考了，你以后還有很長的路，我不希望你將來想起來的時候，為現在的決定后悔……”

盡管他說得有些輕描淡寫的，但是黎邃知道，他們在李清凡面前說出來的話肯定不會是現在這樣輕飄飄的，不然他也不會當場就選擇辭職。

黎邃說：“他跟我說了你辭職的事?！彼踔灵_玩笑似的笑了一聲“還臭罵了我一頓?！?/br>
李清凡：“不用理他，他從小就是這副臭脾氣?！?/br>
“他說的也沒錯，”黎邃仰著頭，向后靠在沙發背上，看著天花板發呆“我本來就是靠運氣才遇到你的……”

他突然轉了話頭，說：“你很好?！?/br>
李清凡湊過去摸他的頭發，像只貓似的把頭靠在他的肩窩里：“嗯？”黎邃順勢摟住他的身體，用臉輕輕磨蹭著他柔軟的頭發。

李清凡本來就是被動的性子。黎邃怕他臉皮薄，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句：“清清，我們在一起多久了？”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一句，但是本就不高的情緒似乎更低迷了。

“我們再考慮考慮吧，”李清凡沒接他的話“關于我們兩個的?！彼罩b控器看電視，手心上面都是汗。

客廳里陷入了一種沉默。人的心像在冰水里漸漸往下沉，不知道哪里才是底。

不知這種令人不適的氣氛持續了多久，黎邃提議道：“要吃冰淇淋嗎？”李清凡：“好啊?！?/br>
兩人一起吃了冰淇淋，又看了會電視，然后回房睡覺?？梢哉f的話好像比平時少了，不過兩人都沒有注意到。

兩人都在等對方說出分開的話。

直到關了臥室的燈，兩人之間始終無話可說。兩人中間有一堵帶了裂縫的墻，這時候再插上一句什么話，似乎都會把裂縫撐得更大，往無可挽回的那個方向發展。

房間里一片漆黑的夜色籠罩，把什么聲音都吞沒進去了。

比起那些人的話，能讓他難過的還是兩個人的關系。太不現實了。他在心里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但是自己怎么說都長他幾歲，不能不讓他明白里面的利害關系的。

他們都有些被這段關系沖昏了頭腦，而現實是一面冰冷的鏡子。兩個人都沒睡著。李清凡躺著躺著，不知不覺地想了許多。

李清凡心里有一種奇怪的安定。心像是泡在不冷不熱的水里，感知變得遲鈍?；蛟S是之前一個人在客廳里，他習慣了這樣壓抑的情緒，人就出不去了。即使有什么事情會發生，落差也不會有想象中的大。

“我要是能再厲害一點……就好了?！崩桢涞穆曇敉蝗豁懫?，在深夜里顯得異常地清醒“我就可以保護清清了?！?/br>
李清凡沒說話。

“清清，我將來會變成一個很厲害的人，你……”他頓了一下，說不出讓他等自己的話。承諾是最無用的，自己說的是輕飄飄的話，無非是在變相地向人索取什么罷了。

“總之，我會變成一個非常厲害的人……如果清清覺得辛苦的話，我們可以分開一段時間，我一定會……”說到后面，他已經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李清凡還是沉默著。他的人慢慢沉了下去，一直縮進了被子里，像在黑暗里逃避。黎邃攬著他的手也沒用力，任李清凡的整個人漸漸自暴自棄地滑下去了。

“清……”黎邃一句話沒說完，感到腹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五臟六腑好像都瞬間被抽了真空一樣，疼痛感在體內炸開。黎邃再也說不出話，長長地倒抽著氣，痛得整個臉皺成一團，良久都恢復不過來。

李清凡剛才縮進了被子里面，一蹬腳，不聲不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