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遺照是把身份證截下來的。

還是當年十八歲的模樣，雖然是黑白的，但是依然能看出好看的眉眼和清秀的外表。

曾經街坊鄰居都說，柯西寧的眼睛和他mama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別的倒是更偏向爸爸一些。

床邊擺了一張木椅，他放緩步子，輕輕地走過去，又坐下來。全程幾乎沒有多余的聲響，柯爸爸也沒有被打攪睡眠。

柯西寧就坐在一邊，雙手放在腿邊，安靜地注視著柯爸爸。人老得真的很快，在柯西寧的記憶里，柯爸爸仍然是個身強力壯的中年人，轉眼鬢發變白，身體被拖垮。

病來如山倒。

他這個做兒子的卻被蒙在鼓里，如果今天林阿姨沒有通知他，他不知道柯爸爸究竟會不會想要在最后的時刻告訴他這個消息。

應該是身體太過痛苦，柯爸爸沒睡多久就有轉醒的跡象。

他極緩慢地動了動眼皮子，最后用力地撐開眼睛。

柯爸爸顯然看到了柯西寧。

柯西寧反射性地就想躲，但他依然還是坐在位置上，輕聲叫了聲：“爸?！?/br>
柯爸爸的情緒倒是沒有波動得很厲害，他像是早就知道柯西寧會回來看他艱難地點了點頭。

柯西寧彎著腰站起來，關心地問道：“您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柯爸爸又點了點頭。

柯西寧便走到廚房用玻璃杯盛了小半杯的水，先放置在一邊，扶著柯爸爸的頭，把枕頭墊在他的后腦勺，讓他的姿勢更舒服一些。

柯爸爸就著柯西寧的手，喝下了水。

在柯西寧背過身放水杯的時候，柯爸爸開了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氣息不太穩，身體過度疼痛確實會導致說話費力氣，但柯爸爸的吐字還算清晰。

“……嚴敘呢？”柯爸爸躺在床上，忽然問道。

柯西寧轉身，他有些驚訝，不知道柯爸爸為什么突然要提嚴敘。

“他沒和你一起來嗎？”

“來了?！笨挛鲗幷f道，“在樓下?！?/br>
柯爸爸淡淡地嗯了一聲，“你們感情應該還可以吧？”

柯西寧不知道柯爸爸是什么意思，只能保守性地回答一句。

“我們……還可以吧?！?/br>
柯爸爸聞言欣慰又吃力地點點頭，他嘆息地說道：“我年輕的時候犯了錯，你mama怪我?？赡愫蛧罃⒍际呛煤⒆?，你們要好好過下去?！?/br>
柯西寧連忙說道：“如果您覺得疼就不要說太多話了?！?/br>
“我只是身體壞了?！笨掳职志谷惶撊醯匦α艘幌?，“沒有啞巴，我想說什么，你堵著我的嘴巴我也要說?！?/br>
“你明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柯西寧輕聲反駁道。

柯爸爸聽到后輕輕地笑了一聲。

柯西寧站在原地許久，問道：“那您餓嗎？要吃點東西嗎？”

柯爸爸閉了閉眼睛，又調整了一番睡姿，“不餓。你林阿姨很熱心，我早就吃過了?！?/br>
提到林阿姨，柯西寧猶豫片刻，還是問出了口：“您為什么對我出現在這里，一點都不吃驚？您……早就知道我會來嗎？”

柯爸爸沒有說話。

“還是林阿姨打給我電話是您的意思？”

柯爸爸扭過臉說：“我沒有讓她那么做。但是她用我手機撥給你號碼，總得經過我同意吧?！?/br>
柯西寧坐回去，說道：“您連生病都不想告訴我。我還以為您再也不想和我聯系了?！?/br>
柯爸爸嘆了口氣，說道：“生病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有錢找護工不就行了。讓你知道也是影響你的心情?！?/br>
他回頭看到柯西寧眼睛里的紅血絲，皺著眉心疼地罵道：“……傻孩子，你哭什么？我這還沒死呢？醫生說我至少能再挨半個月?！?/br>
柯西寧撇過臉，抹了下眼睛，再回頭，又像是沒事人一樣。

柯爸爸看著心疼，想抬手像小時候一樣，拍拍柯西寧的腦袋?？煽掳职滞巳缃駜扇说纳砀卟罹??？挛鲗幨亲?，他卻是躺著，伸手的時候著實有些吃力。

柯西寧見狀，便馬上把頭低下來。

柯爸爸笑了笑，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三下柯西寧的腦袋。

“西寧啊……”

柯西寧：“嗯？”

“你原諒爸爸了嗎？”柯爸爸蒼涼地笑道。

柯西寧想了想，說：“談不上原諒不原諒吧。您沒有對不起我，反而我對您一直不好?！?/br>
柯爸爸嗤了一聲，沒再說話。

“雖然我愛您?！笨挛鲗幰娍掳职忠呀洸辉谝饬?，便說，“但是我不會犯和您一樣的錯誤的?！?/br>
柯爸爸又嗤了一聲。

“你知道我為什么死活也要回到這里嗎？”

柯西寧說：“因為這是您居住了好幾年的老家？”

“這才不是我老家?！笨掳职终f，“我老家在更遠的鄉村。這是我和你mama談戀愛的地方，也是和她一起生下你的地方。也是葬著你mama的……地方?！?/br>
“我要回來?！?/br>
“我要和你mama葬在一起?！?/br>
柯西寧覺得心酸，只能勉強笑了笑，“您不要說這些，保持好心情，也許能活得比誰都久?！?/br>
柯爸爸嘆了口氣，沒再說什么。

柯西寧忽然問：“您當年為什么會犯下錯事呢？您不愛我mama嗎？”

柯爸爸笑了笑，略顯老態。

“那時候怎么知道愛和不愛?！笨掳职终f道，“談戀愛的時候覺得刺激，在一起時間久了就覺得太平淡了。人這一生，不能犯一次錯誤。只要犯了錯誤，你的后半生就必須為這個錯誤來承擔責任?！?/br>
他說到這里，便又問：“我想見見嚴敘，你讓他上來?！?/br>
柯西寧微怔，接著點了點頭，說道：“嗯?！?/br>
柯爸爸有些疲憊，又閉上了眼睛稍作休憩。

柯西寧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他走到樓道口，不見嚴敘身影，想起來嚴敘說過“如果超過一個小時，他不會傻站在這里，會回到保姆車里休息”。

這已經過去整整兩個小時。

嚴敘肯定不在這里?？挛鲗幋掖易叱鰳堑?，想去車上找他，突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

他回頭。

嚴敘就站在他的背后，看他眉眼略顯焦急，還以為柯爸爸出了什么事，蹙眉問道：“怎么了？西寧，發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問，柯爸爸犯了什么錯。前文有提過好幾次的，孕期出軌，導致柯mama抑郁跳樓。

第68章包括

“我爸他……還沒事?！笨挛鲗幷f到柯爸爸語氣稍微有些凝滯，停頓片刻后,他抬眸看向嚴敘,“你不是說一個小時后，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去車里等我，怎么過了兩個小時，你還待在這里守著？”

嚴敘有條不紊地解釋說：“我挺早就回車里了。這不在車里等了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