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趙冕卻只抿唇輕笑，不論她怎么試探都不松口，直到她氣鼓鼓地坐回對面，一口悶掉滿盅紅棗茶，才忍不住泄出幾分笑聲。

    搖搖頭，道：“過幾日，帶你去看?！?/br>
    嗯？聞靜菀一聽，小耳朵頓時豎起，心里慢慢忖道，去看，這就是說花鴻卓帶來的是一件能看的東西，可是今日他們輕裝簡行，實在看不出來帶了什么好東西啊。

    “花鴻卓那人看起來跟個傻子似的，難道真帶了好東西來？”

    聽見聞靜菀對花鴻卓的評價，趙冕唇角的笑更深，幽黑的瞳眸暗沉，花鴻卓確實是個傻子，還是個被利用得徹徹底底的傻子。

    想到上一世花青豫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謀劃，趙冕冷笑一聲，捏著白玉瓷盞的手指輕輕摩挲起來，對上滿目天真好奇的小公主，慢悠悠道：“不是在他身上，就是在那些隨從身上?！?/br>
    也對！聞靜菀自覺方才只顧思索花鴻卓，倒忘了那些子隨從，“那幾個應該也不是省油的燈，比起花鴻卓，一看就心有城府！”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正常，這畢竟是進京來與太尉大人打交道的，那花青豫自己就是只老狐貍，哪里真能放心就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兒子來。

    暗戳戳再敗壞一番太尉大人，聞靜菀卻又忍不住想：要是這樣的話，那花鴻卓真的會是個傻子嗎？

    搞清楚了她的疑問，趙冕難得有一瞬的語窒，張了張口，停在那里，好一會兒笑起來，眉宇間的黑沉陰鶩漸漸散開，掃一眼她蹙起的小眉頭，搖了搖頭。

    這小東西懶起來的時候叫人生氣，忽然勤快了，又著實想得太多，思緒一下飛奔八百里，拉都拉不回。

    聞靜菀卻越想越覺很有可能，心里縈繞著這個沉重的疑惑隨著太尉大人回了宮，見到晴煙的時候還是忍不?。骸澳銈冋f，要是有個特別聰明的人，裝的好像一副很蠢卻自以為很聰明的樣子，然后再做一些表面上很蠢但自以為很聰明的事情，是不是就很容易瞞過別的很聰明的人了？”

    晴煙被小主子接連幾個“很聰明”“很蠢”給說得饒了過去，著實沒明白小主子的意思，不過在看到那雙晶亮的明眸滿是期待地望著自己，抿抿嘴笑道：“奴婢在宮里這么些年，聰明人和蠢人都見過不少，只能說自以為是的聰明人有時候還不如蠢人?！?/br>
    這就是說自作聰明的下場或許會更糟。聞靜菀沉思著點了點頭。

    ☆、第 38 章

    不過這事兒聞靜菀也沒能糾結多久, 那花鴻卓一行自入了京便被太尉大人晾在一旁，幾次覲見的請求都被駁了回去。

    那幾人做何感想聞靜菀不得而知，只她自個兒的長樂宮幾乎每日都能見著某人，著實是令她有些吃不消。

    寬大的紫檀木桌案上不知幾時又多了許多物件，拳頭大的青玉貔貅擺件、半盞殷紅朱砂、一沓上等宣紙，另一半則擺了七七八八的幾摞折子。

    從前還是婁公公領著人每日早晚來取送, 并不叫這些“機密”留在長樂宮里過夜, 近來卻是越發放縱，若非這宮里巡邏的小內侍們多了起來，聞靜菀還以為這些折子都不怕人看了呢。

    將圓滾白瓷盅重重放在案上, 她也學著太尉大人一貫的眼神，斜睨著那摞折子, 小鼻子哼哼道：“都幾日了, 折子就這么擺著，也不見婁公公來收拾回去, 一到晚上我們晴煙都不敢睡覺地守著，就唯恐出現一點兒差錯。太尉大人還是早些帶回紫宸殿吧，放在這兒萬一出個什么事咱們可擔待不起啊?！?/br>
    趙冕哪里聽不出她這是不滿他, 所以拐彎抹角地譏諷擠兌, 但是只怕她自己也沒意識到，比起一進宮來時的謹小慎微，如今她刻意隱壓的活泛性子已經逐漸冒出了頭，肯時不時在他面前使幾分小性子了，比起在云臺山的時候倒更不一樣了些。

    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 趙冕看完了手里的折子才慢悠悠抬起眼，清冷的眉眼只這么一掃，聞靜菀那稍微聚集起來的一丁點兒膽量便轉瞬間煙消云散，氣鼓鼓的杏眸還猶自睜得滾圓，唇邊便下意識牽起了笑渦。

    她心里暗罵自己一聲“不爭氣”，只手下卻一刻未停地把那湯盅又往太尉大人手邊湊了湊，耷拉下眉梢，小模樣有些喪氣地道：“我、我也是擔心這些折子的安全……”

    “嗯，臣代這些折子，多謝長公主記掛?！?/br>
    如此平靜疏淡的語氣，偏生聞靜菀就是覺得其中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真是氣死人！

    看著太尉大人慢吞吞喝湯的姿勢，聞靜菀忍不住在腦海里反復模擬自己奪過了瓷盅，再一把蓋在這不要臉的東西腦袋上的景象，聊以自慰。

    趙冕雖不知她心中所想，不過只看她垂下的小腦袋和那雙在衣袖上使力蹂躪的瑩白纖指，倒也能猜出幾分她的心聲來，鳳眸中隱隱閃過幾絲笑意，故意將湯盅放下，抬了抬下頜示意。

    見狀，聞靜菀戳著衣角的手一頓，氣鼓鼓踏上前來，卻還沒碰到那湯盅，就被斜里伸出的一只手攥住玉腕，接著一個使力人便失了重心，腳下一偏，整個人跌進了泛著冷香的懷抱。

    “長公主怎么這么不小心？”等著被投懷送抱的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分明另一只手已經順勢箍住美人兒的腰，硬生生阻住美人兒掙扎著要起身的動作，口中偏又有意調侃，嗓音清潤卻難掩笑痕。

    男人低啞的笑聲就在耳邊響起，淺淡的呼吸落在白玉似的頸后，聞靜菀面上忍不住一陣潮紅，恨不得能上手撓花這廝的臉面，只是一偏頭，卻正中了那人的下懷，嬌嫩的唇瓣被銜住。

    一同被吞噬的還有尚來不及出口的嬌呼。

    早春的午后，溫煦暖陽高掛南天，正宮大殿的門口斜斜灑下一小塊光耀。

    殿門一側擺著座酸枝木鏤刻百花紋條案，條案上一左一右置了兩只巴掌大的錯金螭獸香爐和綠釉狻猊香爐，里頭點的是梅香。

    說來這殿里的香倒是換了好些回才算定下來，聞靜菀慣愛桂花香，長樂宮用的最多的自然也是桂香，可自從趙冕時常來，一呆就是大半日，身上難免熏染上，她聞著那廝身上時時飄散的甜膩桂花香，總覺得不大對，便叫晴煙換了這里的香。

    起先換的是太尉大人常用的檀香，但用了兩日聞靜菀就覺得味道過于濃重，總嗆得她想咳嗽，太尉大人皺著眉頭讓婁公公撤了香爐。

    后頭又換了幾回，倒是這梅香最為合適，平素里冷幽幽的，也沒甚存在感。便是太尉大人身上沾染些，叫人聞見了也不算突兀，正是兩相合宜。

    細細的一縷輕煙從爐口飄出，在陽光下裊娜散開，清淺的幽香隨著空氣中飛舞的煙塵逸出殿門。

    晴煙站在殿門一側，鼻尖嗅著熟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