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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與他一起過不好?你憑什么跑來我的婚禮上胡說八道?”她對衛飛卿有多癡情,她對謝郁就有多無情。謝郁穿著望岳樓小廝的衣服,頭發隨意在腦后扎了個髻,容色憔悴,眼睛里全是血絲,這形象與過往威震江湖人人景仰的溫柔刀登樓少主差別何其大?在幾個月前他還是武林公認的后起之秀中的中流砥柱,而在幾個月之后的現在,他失去了一切,站在曾經只差一拜就要成為他妻子之人與別人的婚宴上,聽那個欺騙和背叛了他的人問他“你憑什么跑來我的婚禮上胡說八道”。眾人都覺得他有些可憐。眾人都覺得賀修筠太過無情。唯獨他自己卻十分淡然,淡淡然對賀修筠道:“你也曾經在我的婚禮上胡作非為過,為何我今日就不能來此胡說八道?”緊咬著牙關看著他,賀修筠對他一個字的重話也不想說。她在這幾個月里甚至避免去想這個人,因為這個人對她而言本就意味著愧疚與折磨??伤降走€是出現在這里了,出現在試圖破壞她最重要之事的過程當中,她不想說,但她卻不得不說:“你來這里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對不起你,可我既不能把命賠給你,你想要的一切也都無法給你?!?/br>人總是那樣子的,在特定的環境之下又或者在下定決心的某一天,可以不惜性命不惜一切??梢坏┻^了那一天若還好好活著,通常就再也不會愿意繼續那一天“舍棄”的心態了。賀修筠也一樣。她對不起謝郁。她本以為自己對不起他之后反正也是要死的。可她沒有死,是以她只好繼續對不起他。謝郁仍是那清清淡淡的模樣:“我懂你的意思,你心里沒有我,是以即便嫁給我也必定不會成為一對美滿夫妻,這事的確沒什么意義?!彼f完這句話不等賀修筠回答,卻又緊接道,“我憑什么認定你與他一起過不好?因為他心里沒有你,你即便嫁給他你們也必定成不了一對美滿夫妻,是以這又有什么意義呢?”賀修筠俏顏一片鐵青之色。“其實我本已不打算管你了,你是好是歹,終究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我對你關心再多,你總歸不會領情?!敝x郁悠悠嘆息一聲,“你問我為什么要來,也許因為段須眉來找我,跟我說他的決定以及邀請我與他一起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心里終究還是沒自己想象中那樣放得開,終究還是疼惜你,舍不得你。是以我來了?!?/br>謝郁是個很內斂的人。內斂到當日他在東方家眼見易容成賀修筠的衛飛卿被段須眉拿捏在手中,性命危在旦夕,他卻被迫離開之時也只能說出“等我”二字。內斂到在他自己的婚禮上心上人決然悔婚,他心中有千般痛苦卻也說不出一句怨怪的話。他本以為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表白自己的心意。可當他輕輕松松將“疼惜你,舍不得你”幾字說出口時他才發現這一點也不艱難,一點也不丟人,他是這樣想的他就這樣說了,原來這種感覺很是讓人暢快。賀修筠眼神有幾分迷茫。謝郁微微一笑:“我疼惜你,是因為我直到那時候才第一次很清晰的意識到你的情敵是段須眉……段須眉那家伙,衛飛卿既然看上了他,我想他此生都不可能再看上別人了,你的心愿終究會因此落空……是以我舍不得你嫁給他了?!?/br>賀修筠的心愿是什么?賀修筠會甘愿忍受她傾心之人卻始終傾心戀慕著別人嗎?賀修筠當然不能。賀修筠這樣的人,會用整整十年時間來下一盤棋、殺一個人,她自然也不介意用下半生的幾十年來下另一盤棋,只要與她對弈的是那個特定之人。而她的心愿也好目的也罷,如她自己所言,漫漫歲月,來日方長,衛飛卿總會愛上她,而她也絕不會讓那時限拖得太長。她讓衛飛卿痛苦一時,讓衛飛卿無奈一陣,但她終究會用下半生的安穩去補償他,讓他可以過得很好很好,再也不能更好。她一直是這樣想的。謝郁了解她。因為謝郁關注她。而很了解她的謝郁這時候對她說,她的心愿必定要落空了,因為看上段須眉的衛飛卿不可能再看上別人,哪怕那個別人是她。她退了一步,慢慢又退了一步。搖了搖頭,她輕聲道:“我沒有什么不如他的地方,我沒有?!?/br>謝郁不說話,只是用又疼惜又可憐的神情看著她。她知道謝郁在可憐些什么,他不是可憐她愛而不得,而是可憐她直到現在也不肯承認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在這世上感情之事從來都不能用輸贏、用好壞、用先后順序、用值不值得來界定,她沒什么比不上段須眉的地方,謝郁也沒什么比不上衛飛卿的地方,可惜并沒有什么用。賀修筠伸手捂住了臉。無聲嘆息,謝郁看向衛飛卿道:“我的回答解決你的疑惑了么?”衛飛卿慢慢點了點頭。“可以說說那是什么嗎?”衛飛卿淺淺嘆息一聲:“我想象了很多次與阿筠婚后的生活,適才阿筠和我說我們還有將后幾十年我又想了……卻一次也未想象出那是何等的情形。我見到你的人,聽到你的回答,才終于肯承認我并非是想象不出,而是我內心深處根本不愿意接受?!彼锨皫撞?,將賀修筠攬入懷中,注視她的目光充滿憐惜,“我答應娶你并不只是想要補償你,而是想要讓你往后能夠快活,可我習慣性高估自己了……抱歉,小丫頭?!?/br>賀修筠和衛飛卿都是行商之人。商人講究一本萬利,最不濟也不能折本。賀修筠自信日后兩人必能傾心相戀而嫁。衛飛卿自認必能讓賀修筠得償所愿而娶。但兩人似乎都錯估了自己。而商人在明知一門營生決計不可能再回本之時,還有一條原則喚作及時止損。賀修筠有些空洞道:“所以呢?你終于反悔了嗎?”放開她,衛飛卿在原地踱得數步,眉宇間神色顯現他似乎正在做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決定,半晌他嘆息一聲,終于再一次看向段須眉。他一旦看向段須眉,目光就很難再從他身上移開,他目光中充滿了難以割舍的情思,口中卻恍若平常道:“今日這出戲不知諸位看懂了沒有?我心中傾慕段須眉,卻因種種原因想要與舍妹阿筠結為夫妻,此時又因種種原因,我是不能再娶阿筠了,我……”他那清清淡淡尋尋常常的語聲之中總似帶著某種嘆息,目光望著段須眉,似要就此望入他的靈魂里,“段須眉與謝郁給了我大好的不娶的借口,但我們知道那終究只是借口而已。大丈夫頂天立地,說出的話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