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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飛卿不知想到甚,一時無語,半晌輕聲道:“自你義父與……創立關雎,關山月與峨眉雪這兩個名字便消失了,武林中只余殺圣池冥,直到六年前池冥身死,關山月這名號又再現世,令江湖之中許多年輕人誤會關山月只是近年才縱橫天下的頂尖殺手,峨眉雪則是當真消失已久了。你為何偏生要繼承‘關山月’這稱號呢?”但段須眉卻聽出來,他真正想問的并非關山月。“峨眉雪這名號,實則從未消失過?!倍雾毭嫉?,“當年衛君歆叛出關雎,我義父恨入骨髓,言道她又算什么?只要他想,這世上可以有無數個‘峨眉雪’,有無數個可以代替她的女人。于是他果然又找來了一個人繼承了峨眉雪這名號,只是峨眉雪不再是與關山月并立的關雎之主,不過是他手中一把殺人的利器罷了……終究他也只是自欺欺人,可他既然想留下這名號,我替他留下也便是了。到小梅這里,已是第四任峨眉雪。至于我……”也只是在那人死后,想著他真正想留下的,大概也只有曾與“峨眉雪”有著完整回憶的“關山月”罷了。如此而已。衛飛卿聽得一時啞然。說穿了,這兩個夜止小兒啼卻又美麗無比的名字,不過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畢生求而不得的愛恨交織罷了。又想到一事,衛飛卿不由問道:“你曾說這兩個名號早于關雎,那你可從你義父處聽到過這一段經歷?他如何認識我娘?他們又為何創立關雎?”并非他好奇心重,實是不愿放過任意一點與爹娘昔年舊事有關的線索。更因他隱隱知道,即便當真回清心小筑向賀夫人求證這些事,恐怕也到不得太多實情。他至今還記得十年前自段須眉處聽來的那些事,多是衛君歆與池冥一起時的一些小事,又或是她后來如何絕情。如今想來,并無太多可循之處。段須眉點了點頭。“但并非自我義父處聞得?!被貞浧?,段須眉道,“我幼年對你、對衛君歆講的那些,多是我義父醉酒之時所言,他清醒的時候從不與我說這些。后來我義父……我向師傅問及此事,他這才完完整整將那段舊事講給我聽?!?/br>“等等,”衛飛卿插口道,“你義父同你師父?殺圣與音賢竟是舊識?關系尚還十分親近?”若不親近,傅八音何以得知連段須眉這義子也不知的池冥年輕時情事?但他轉念一想,段須眉自幼長于關雎,傅八音又十分神秘,他若非與池冥識得,又從何處去收段須眉當弟子?只是池冥聲名太盛,總叫人感覺這樣一個人必是孤家寡人,這才讓他一時未能想到那處去罷了。再往深處想,段須眉為何會成為池冥的義子?若他當真是那位的兒子,卻又長于關雎,這里頭的內情那就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復雜了。段須眉卻只點了點頭,續道:“我義父年輕時分外困頓,空有一身武藝,卻不知如何營生,后來便干起收人錢財替人買命這買賣,最初不過求個溫飽。至于為何選了這行當……或許我義父那個人,天生就當不了好人罷。他便在那時候遇到衛君歆,兩人不但是同行,還三番兩次撞在一起,后來二人意氣相投,便起意聯手。據說那時為了取個好聽的名號,我義父被衛君歆折磨得十分慘烈……關山月與峨眉雪這兩個名號,是有一次兩人接下一樁買賣,前往關外殺人時遇到我師父,由我師父為他二人所取,我師父說,這兩個名號取自那句‘西看明月憶峨眉’,具體的卻也未說太多。往后幾年,天下刺客漸以這兩個名號馬首是瞻,據說兩人都不是喜愛收斂的性子,又不耐煩走到哪都被人攔截圍觀,這才糾集了一幫以殺人為樂事的亡命之徒成立關雎?!?/br>將他這段話反反復復在心中咀嚼數遍,衛飛卿心下若有所悟,抬眼瞧段須眉,卻見他明顯沉湎那段并不屬于他的往事的模樣,不由問道:“你為何要將這些事告知我?”他適才問這問題,其實并沒想會從他口中得到答案。段須眉有些奇異笑了笑:“此番我遇到你之前,這二十年都只當這兩人當真是少年時有緣相識,后來又因情決裂……可最近我不由自主開始懷疑,當年衛君歆真是‘無意’中結識我義父?真是隨隨便便就成立了關雎?我突然之間也想要知道了,我義父當年究竟是過得隨心所欲,又或者遭人算計與蒙蔽?!?/br>衛飛卿聞言嘆了口氣。這話說的,倒似他那個溫柔可親和和美美的娘親比殺人無數的殺圣要更壞十倍似的。但他這個時候卻還找不到理由來反駁。此時天色已暗,衛飛卿便起身當先朝著那片不知隱藏了何種算計的莊子走去。段須眉站在他身后看著他。他少有看著人的時候。但他卻情不自禁總想多看前面那人幾眼。只因他反常的說這許多,還有另一個他沒有說出口的理由。無論十年前衛飛卿初次得知他母親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又或者不久之前在地宮中知曉賀春秋隱瞞更多,他始終有些驚訝、卻隨即便理解寬容的態度。段須眉很想看清楚……眼前的這個人當真是真實的么?他就真的能夠看淡這一切?他就真的不驚、不怒、不恨、不怨?他就真的……同他如此兩樣?第22章大好頭顱,一刀斬之(上)徐離山莊段須眉三年前來過一次。眼前的徐離山莊看上去與三年前別無二致,至少表面是如此。山莊后方臨山,前方有數十畝農田,跨過農田才是山莊的正大門。現下正是農忙時節,田地里放有不少農用車與器具,而一些已然收獲的農田之中,半干涸的稻草盡數被扎成靶子,每隔數步在田中放置一個,密密麻麻,十分壯觀。段衛二人目光從稻草人、農用車、犁耙等物上一一掠過。衛飛卿輕笑道:“我猜此處的稻草會扎人?!?/br>段須眉道:“地里應埋有機廓與陷阱?!?/br>衛飛卿笑道:“那些推車想來不止用于鏟稻谷與鏟草?!?/br>段須眉道:“左右兩邊應布置了陣法?!?/br>衛飛卿笑意愈濃:“是以咱們只能踏著這滿地陷阱過去了?”段須眉淡淡道:“踏平就是了?!?/br>衛飛卿有些好奇問道:“你三年前是如何進去?也將人家好好的農田踩個稀巴爛?”沉默片刻,段須眉道:“乘雕飛進去?!?/br>衛飛卿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他只當這人當日如何霸氣的碾壓了別人家引以為傲的機關術,結果竟連碰也未曾碰到,這可當真比碾壓更要羞辱人了。笑罷拊掌贊道:“這方法甚妙,可惜此番就算咱們自己化作兩只雕兒,只怕也要被人從空中射下來了?!?/br>段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