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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舊事。這孩子小小年紀,卻不知是何身份,仿佛對賀夫人十分了解,提到的每一件與她相關的事,賀夫人聽在耳中,半是傷感半是嘆息,卻從未反駁過。賀夫人衛君歆,衛飛卿一直以為她是溫柔嫻淑、從未涉足過江湖事的尋常人家的女子,畢竟她一點武功也不會,連與萬先生、梅師傅以外的莊中的其余武林中人都很少接觸,她從未對那些流露過一星半點的興致。然而在那孩子口中,他聽到的卻是一個截然不同的人、一段波譎云詭的人生——故事中那女子,翩然兮若驚鴻,皎皎兮如游龍,千里取人首級,萬里追人性命,多情處令殺圣池冥為之癡狂,無情時又可背叛一手成立的關雎決然離去。與關山月齊名的天下間至為神秘的殺手,峨眉雪。衛飛卿尚無法將這個人與自己的娘親聯系在一起。他只想再多聽一些。那孩子一看就是個不好相與的,卻不知出于何等考量,竟當真老老實實張口為他講故事。他直到與他相見第三日才想起問他名字,他不肯說。磨了許多天,才總算知道他姓段。衛飛卿心中有氣,瞥見他發間金釵,靈機一動便調笑喚他段小釵。那孩子次次一聽他喚這名字便臉紅,一臉紅便更像個小姑娘,少不得又要被他調笑一通,卻到底沒有告訴他真名。終究兩個都只是年方十歲的稚子,處了一陣,不多不少便也處出些感情來,衛飛卿漸漸動了放段小釵離開的心思。只因有一日賀春秋回來,衛飛卿聽到娘親問能否放過那孩子,而他一向仁善的爹爹答,未曾想過要他的命,只是放他離開之前須得徹底斷掉他奇經八脈,令他終身不得習武才可。賀夫人顫聲問為何。賀春秋十分平靜答道,因他資質絕佳,乃是百年難遇的學武奇才,若他得知己之身世,又或者他只是跟在池冥身邊,日后亦要成為武林一大禍患,總歸及早剪除才最妥當。賀夫人不知想到什么,竟未反駁。衛飛卿想,還未發生的事,只因臆斷便剝奪其他一切的可能,這未免太過強權,太過不公。但他決意放走他之前,卻發生了一件事。那個經脈被制、比尋常人更為虛弱的十歲大的孩子拔下鬢邊金釵刺傷了賀夫人。他應當是想殺死賀夫人,卻最終沒那個勁力。金釵刺破了賀夫人心臟,卻未刺穿。賀夫人撿回一條命,震怒的賀春秋卻險些殺死他。阻攔他的人是重傷的賀夫人。賀夫人說,無論池冥多么十惡不赦,她一生愧對他乃是事實,夫妻既為一體,他理應與她一道放他幼子一條生路。她一句話撿回段小釵一條命,只是他從小院被扔進了地牢。衛飛卿偷偷遣去地牢找他,拔下他的金釵抵在他喉間惡狠狠問他為何要傷害他娘親。段小釵答,為父報仇。衛飛卿冷笑道,你爹活得好好的,報什么仇。段小釵便也冷冷答他,你娘不也還活得好好的,兇什么兇。衛飛卿語塞,冷靜下來發現他說的十分有道理。他告知對方決意找機會放他離開的打算。段小釵自是不解。他確知衛飛卿對他生出了幾分奇特的友情,但他重創了他的娘親亦是事實。衛飛卿十分認真對他道,你若殺死我娘親,我必然也殺了你替她報仇。只是我娘親傷情已無礙了,我看你這倒霉催的模樣,卻覺你可憐。別人不期待你日后成長,我卻很想見到你長大以后會成為什么樣的人。人小鬼大,老氣橫秋。段小釵一邊嗤笑,一邊感念他這番恩情。之后衛飛卿花了很大的力氣,布了一個遠超他這年齡能布出的局,悄無聲息放走了他。這其中或許也有賀夫人的默許與幫忙,只是衛飛卿從未向她求證過。仔細想想,他們兩人這番遇合委實奇特。太過悄然,從頭到尾連一向與衛飛卿最親密的賀修筠也全然不知。太過陌生,衛飛卿到最后也沒問段小釵的真名。太過短暫,以致衛飛卿即使說過想看他長大以后這番話,韶光流逝,卻也漸漸將這個人、這段往事拋諸腦后。只在分別之際衛飛卿問他來此究竟為何。段小釵輕聲答他,不過想看看讓父親一生念念之人長什么模樣罷了。*若此時衛雪卿再來問他與段須眉之間有何舊情,至少他也能回答一二了。衛飛卿像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地,一點點憶起那一段沉寂多年的在當時十分深刻的往事,無聲笑開。第16章春秋鼎盛夢一場(中)他周身大xue在段須眉接住他前一刻已被他強行沖開,彼時便已耗光全身力氣,想來經脈亦有所損傷,難受得他直覺方才被炸死反倒一了百了。癱軟半晌,他終于得力抹一把滿臉泥灰、血跡、汗液混合的難受的黏膩,口中輕輕笑道:“原來你長大了是這等模樣,武功高強,英俊瀟灑,恩怨分明,倒也……不算差?!?/br>癱在他旁邊的段須眉情況比他好不到哪去,他與謝郁一番拼死相搏損耗非常,最后驟然變招前往救衛飛卿更受了不輕的內傷,更別提他適才帶著衛飛卿自地牢逃脫時強行以數倍重于本身的重量破開下方桎梏,那一下實打實將他渾身骨頭都撞斷幾根。但他神情始終冷淡,仿佛去而復返、拿命相搏、緊要關頭放棄仇人又拿命救人之人統統不是他。直聽到衛飛卿先前喚出那個此生再無第二人叫過的不是他名字的名字,他這才霍然扭過頭看他,一向淡漠的眸子里竟有三分期待,七分緊張,一眨不眨盯著他,半晌不移。但衛飛卿說了后一句話,他神色卻又忽然淡漠下去,冷冷諷道:“我殺人如麻,人人得而誅之,你難道不該悔不當初,任由你父母當初除掉我,又或者廢掉我渾身經脈,令我終身不得習武?”衛飛卿眨了眨眼,想道,原來他知曉當初父親想要如何的對待他呀。又突然憶起當初在東方家宴客廳之中,謝郁一字字道悔當初不該饒他一命,致使他耐心頓失,抬手殺人。眼前這人武功深不可測,人人聞風喪膽,但不知何故,看在衛飛卿眼里卻忽然和當初那捅個人都戳不夠深的孩子重疊起來,一樣那么可憐,驚慌無措,故作鎮定。又想到,他對他義父敬愛有加,當初那么小一個,就為了看一眼他父親的心上人,龍潭虎xue也敢來闖。后來卻眼睜睜看他義父頭顱被人一刀割斷了。這人,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嘆一口氣,衛飛卿道:“我雖不如謝郁將你每一樁殺案記錄在冊,但我眼睛見到的,你卻只殺過一個人?!?/br>段須眉呆了一呆。衛飛卿看著他柔聲道:“你雖不是好人,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