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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九陰嘆了口氣,呼聲幻作了陰陰長風,吹刮過崎峋山谷里的遍地尸骸。鐘山是死地,從來不是因為里頭有多可怕的妖獸存在,而是因為……它是時間的囚牢。在那兒,任何人都逃脫不了,只能硬生生地耗磨過百般壽命,最后銷蝕成了白骨一堆。“念汝也為龍族,吾特予一線生機……此世間,只有神能逍遙天地與日月同壽共散光而永光。汝可愿伴吾身邊,修成真龍之身,共享乾坤造化?”有緣見神龍一面,已是平生之大幸。若能得神龍一朝指點化為真龍之身,更是龍族掙扎百年千年汲汲渴望的一線機緣。這也是,他父王平生之愿,是他們龍族平生大愿!敖烈心神動蕩,面目煥光。只是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呼吸忽地一頓。“神龍尊上,晚輩來鐘山,實有一事?!?/br>“何事?”“晚輩父王恐怕身隕,聽聞鐘山乃是龍冢之地,故此次才會前來一探?!?/br>“龍冢?呵呵呵……不過是世人無稽之談罷了。不過是因著吾在此,小輩們便把此處當作了龍鄉,心心念念想要葬身此處,卻說到頭來,不過是狐死首丘代馬依風之理罷了?!?/br>敖烈身形半僵了僵,最后閉眼深吸一口氣,做了一揖,“晚輩,知曉了?!?/br>“如何,汝可應不應?”“若晚輩當真修成神龍,尊上,是不是這三山四海,這寰宇時空,皆任我遨游往來?”“是。不過仍受天命所限?!?/br>“那屆時晚輩想時光倒流回溯到仙妖大戰之時,完成與故人相許的一個約定,不知可否?”敖烈的聲音頓了頓,消散于風中,就仿佛時光里的一道塵埃。“我答應了一人,修成神龍之時便與他淋漓一戰。還答應了另一人,此生必竭盡所能護他周全伴他左右?!?/br>“死生有命,不便強求?!?/br>“逆天后果,晚輩自會承擔?!?/br>“……罷了。隨汝所愿吧?!?/br>敖烈聽此松了口氣,對著那四面八方,跪下磕了三聲響頭。“多謝尊上!”“不必謝吾。到時……汝或許還會恨吾啊?!?/br>“尊上這是……何意?”敖烈蹙起了眉頭,卻不知燭九陰這話從何而出。“汝之刑罰,便是在吾入滅后,代替吾守護于這鐘山里淵之中,千年,萬年,千萬年不生不死,不老不病,不動不滅,孤苦一人,孑然一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br>這世上之人,無不妄想著得到長生。卻殊不知——永生啊,是蒼天降下的最為殘忍的刑罰。風月都散了,塵埃都靜了。這么些年,他愛錯過人,行錯過路,做錯過事。業火恐也焚不盡此生罪苗。自是該……以身擔責了。荒蕪之中那一人閉目半涼的聲響,雕鏤成了頹敗里片刻的永恒。“晚輩,愿意?!?/br>愿意,愿意……無盡歲月里,那最后一句話語仿佛在不斷回響重鳴。敖烈忘了自己如何度過孤寂清冷的歲月,也忘了自己如何捱過重重撥皮拆骨的天劫之難,更忘了他是如何由一個白衣秀發的少年,一點點地變得蒼老,變得佝僂……變成了一個滿頭皤然白發的耄耋老翁。蒼空之下暗云改換了幾番,過往如瓢飲盡浮生幾重。漫游如潮的思緒沉沉退去。敖烈遙遙看著如被烈焰濁念所焚燒煎心的誓不空,眉眼沒有什么神色,如發絲沉落著寒水霜雪。“放手吧。吾雖無法干預世事,卻可指點世人一二。屆時……汝便是自尋死路?!?/br>誓不空握緊了隨心鐵桿兵,“自尋死路也好,一線生機也罷,本座只走自己想走的路?!?/br>敖烈沒想到誓不空如此固執,閉上眼微微嘆了口氣。“汝可是以為,這世上就沒人知曉汝之心臟究竟在何處?”這話果不其然擊中了誓不空的命門要害,他瞇起了眼,殺意千重。“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心臟是汝之死xue,也是汝化生之本源。若無法擊潰此物,汝便一日留有茍活之機?!卑搅覝啙岬哪抗廪D視了一圈,掠過先前不曾得手的昊天,掠過眉目微斂的如來,又掠過了直直盯著他的唐三藏,還有,神色清冷眸色復雜的孫悟空。他頓了頓。如今自己已然年長太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面對那人。“孫悟空?!彼蛑絾玖寺?,沉緩如水,“那誓不空,可曾贈過汝什么物什?”孫悟空半怔了一怔,似是未料到敖烈會這般相問。“全都是些小玩意……”那人給過他上古異志,給過他玲瓏棋子,給過他九轉花露膏,給過他數不清的小玩意……可這些,和心臟又有什么關系?孫悟空突然不知想到什么,身形一僵。……等等!他像是打通了腦內一根弦,瞳孔緊縮,琥珀眸色斂成洶涌漩渦。“你的意思是說……”他反問著,聲音微顫帶著澀意,明明心里已有了答案,卻還是不敢置信地想要質詢,“他把那東西給了我?”那剎該有一場鼓噪的風起云涌,可風聲卻兀自悄息了下去,無聲陰冷,暗云沉沉,天地闃寂。敖烈靜默著著,慢慢閉上了眼,滿頭白發于長風中飄動。“是?!?/br>孫悟空啞然,轉頭看向遙遙相隔的誓不空時,不知為何如被風刀霜劍剜去了心頭一角?;臎鋈缏s草。【——你聽過盤古的事跡吧?——這座島,也是如此。——孫悟空,這島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鳥,一石一河……都是由你的精血皮rou變成的啊?!?/br>……【——我聽世人說,星即是心。這顆星子送予你,交由你保管,以此來證明我的誠意。——我不需要。——你會需要它的?!?/br>倘若……倘若上古諸神都愛把血rou化作天地日月的一部分。倘若誓不空當真繼承了盤古靈識的殘留濁念殘留。倘若那人把他的當年血rou都收集起來化作了一座島……那他又為何不會,將自己的一顆心——化作天席夜幕上看似虛假的一顆星?誓不空隔著一云煙水,遠遠地望著孫悟空,雙目哀沉,卻又偏偏帶笑。不知在笑什么。明明已被囂張濁氣攫獲控制,明明生死把柄已然捏于他人掌心之中,明明命懸一線走刃鋼絲,可他于黑霧壓罩下,于癲狂煎熬間,眸里卻帶上了絲幾乎堪稱明凈如水的溫涼之色。就仿佛是把一顆心血淋淋剖出來給人看,卻又矯飾著偏要覆上一層灰。裝作毫不在意,裝作毫不珍惜。說著,你不要也沒關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