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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嘰嘰咕咕的抱怨打斷,細聽之下,好像在說什么將軍秘會了英國佬兒,在談軍需軍火的事,大燕派了鴻臚寺兩個少卿去見了天皇,說不準哪天真會起兵戈……再看小鬼子們的神情,個個是愁云慘霧,一時又暗指遠處那幾個英國仆人,橫生出一臉憤恨。正說著,只見簾子一掀,又進來一波東瀛打扮的人,那伙人環顧四下,并不靠近,只在近處找地方坐了。更不和之前說話那幾個小鬼子打招呼,兩撥人對視之際,眼神也頗有點防備之意。果然近處那群鬼子低聲道,“那女人來了,看來皇太子今天也會到場,真是吃人的狐貍,把人迷得團團轉……皇太子折在女人手里,宇田殿下卻有家歸不得,全是被將軍父女害得?!?/br>仝則聽得一頭霧水,根本弄不清關系,忖度半天才有點明白過來,那宇田親王想必是天皇的兒子,“那女人”則是幕府將軍家的女郎。日本幕府掌兵權,英國人暗中和其勾結,售賣武器火藥,很有可能是在支持他們篡位,也有可能是借其手擴張勢力,好和大燕分庭抗禮。至于天皇,看似應該屬于親大燕朝廷這一派。只是仝則記得,江戶時代的日本,天皇不過是個傀儡,沒有什么實權,不知道在現今這個時代是否也是如此。抿口茶,他暗暗感慨,聽上去軍國主義在東瀛抬頭得有點早,那一衣帶水的鄰邦,果真或早或晚總要成為中國的敵人。估計怕被對方聽見,慢慢地,那幾個鬼子也不再說話,只悶頭喝起杯中酒。外頭漸漸有腳步聲,還有盔甲摩擦的聲音,隔著毛玻璃似的窗戶,仝則望見一隊人馬走過,被公主府管事的領著去了旁邊的屋子。那一行人做燕朝打扮,神情不同于在場任何一個下人,個個都很倨傲。想起方才小鬼子口中提到的皇太子,這群人想來應該是他的親衛。琢磨了一會,手無意識摸到兜里,記起還有一件事。他借著解手的功夫出去,迅速從角門溜到了街上。舉目望去滿眼繁華,然而他沒閑暇去心之向往的裁縫店,張望片刻,在街角看見了一家醫館。進門直奔柜上,一個小伙計正算賬,抬眼看一眼,“要抓什么藥?”仝則不想耽擱,當然也沒余錢買藥,掏出那把草料,含笑遞給伙計。三言兩語之后,他踱步出了藥鋪,不出意料的,那草料里確鑿加了東西,不是什么要命之物,只是巴豆而已。但足夠下作,那小馬鬧上幾回肚子,腿腳勢必發軟,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癱在街上。裴熠年紀還小騎術有限,如果因此受傷,薛氏一定會仔細查問當日負責的人,他必定會成為那個倒霉的替罪羊。仰頭看看天,浮光流云,一片湛藍,他決定不能讓這點齷齪影響此刻的好心情,只是從今往后,他得活得更加謹慎了,免得一不小心就著了別人的道。宴席沒有兩三個時辰不會散,漫步回去路過馬廄,想看看那險些被暗算的小白馬。凌云見他來了,表示熟稔地悶聲打了個響鼻,又揚了揚傲嬌的小腦袋,仝則看見那副小模樣,差點當場笑出來。“美什么呀,沒有我,你這會可就神駿不起來了……”才低聲說完一句,驀地聽見一聲帶著嬌喘意味的低吟,心口一跳,不想此間還有旁人,仝則忙將身躲在一棵大樹后頭。那聲音是從廡房里傳出來的,壓抑中透出纏綿,然而不難分辨,是兩個男人的聲音。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伴隨著起伏的呻吟,聽得人心跳加速,仝則對于十八禁畫面和聲音都沒有太大興趣,盡管已禁不住耳根子有點發熱,還是決定悄無聲息趕緊開溜。“殿下不喜歡這樣么?從前不是說,睡里夢里都會想和我依偎在一起,現在人大心大,那些話都不做數了么?”“李洪,別這樣……唔……別……這里是公主府?!?/br>“怕什么的,這里是馬廄,那些畜生又聽不懂我在說什么,也看不懂……”又是一陣熱烈的鼻息聲,馬兒懶洋洋配合了幾聲呼哧呼哧的粗氣,表示對這對野鴛鴦質疑自己的聽力很不以為然。仝則貓著身子縮回腳步,他對炙熱的情話興趣不大,但殿下兩個字讓他本能地精神一振,原來藏身在此的不是偷情的仆人,而是身份高貴的殿下,該不會是大燕的太子爺吧?“李洪,”那位殿下終于掙脫出來,一陣嬌喘連連,“我沒有,你不能這么說我,你曉得我的心從來沒變過?!?/br>他聲音很輕,有點柔媚有點嬌怯,半晌又說,“這里說不定會有人走過,被人聽去不好?!?/br>“是么?”李洪笑了笑,低沉的嗓音如同河水緩緩流過,忽然間,他變換了語言,“那咱們說你熟悉的話,就沒人聽得懂了?!?/br>他說的是日語,可嘆仝則還是能聽出個大概——真要感謝當年和藤原浩、川久保玲【注一下】打交道的經歷,也在于他喜歡不斷挑戰自我,接受新知識,語言作為交流工具,是除了設計本身,他最拿手也最愿意學習的東西。“殿下,”李洪說,“你在逃避什么?就因為天皇想讓你娶合川郡主?如果大燕想幫你,早就幫了,他們是在觀望,你心知肚明的,就算現在把自己獻給那個總天下兵馬的大司馬裴謹,他也不見得愿意出兵替你掃平障礙。而我們都知道,皇太子已經和幕府達成了妥協,他早被那個女人迷惑得忘乎所以,一旦戰爭再爆發,他還是會支持幕府?!?/br>“宇田殿下,你的故國游走在蒸蒸日上和危在旦夕之間,只可惜,無論哪一種,殿下的根都已被拔除,你無家可歸了?!?/br>話音落,是很長一段時間的寂寂無聲,過了好久,李洪輕笑了下,“咱們都一樣,都是被祖國和父親拋棄的人?!?/br>“成安君……”柔弱的少年好似難以承受事實真相,飲泣著低聲說,“不會的,我們不會被家國親人拋下,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朝鮮,我也會回去父皇身邊,我們一衣帶水……”“一衣帶水?”李洪緊了緊嗓子,聲音發澀,“這么說你還是要走?我不許你帶著那個女人走,你不愛她,你愛的一直是我。我們就在大燕,讓那些人爭得你死我活好了,我們的世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br>好強勢的道白,好深沉的執念!合著這位有點軟糯的,就是天皇次子宇田親王,那霸氣正面側面都漏的則是朝鮮宗室,當今世子的弟弟成安君。這兩人拿著日語說了老半天,自以為私隱,不料卻被仝則聽了個底兒掉。這兩個人有情,可身份注定,這份情不會得到承認,所以一個試圖退避,一個步步緊逼。而宇田親王大約是要求娶一個大燕宗女,怪不得成安君李洪急赤白臉,在別人家宴會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