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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修和他老婆都愣了下,要說這年頭男人會縫紉會制衣不算新鮮事,只是這孩子原出自官宦人家,居然也會女紅?仝則知道他們存疑,含笑解釋道,“小的從前在家時,和家里人學過一些針線上的活計,那時年紀小,家里大人只當好玩也沒太管,后來見小的上心,還特意教導過,批評小的太不知上進?!?/br>一邊說,一邊配合了幾分如假包換的羞慚,他知道這年月就算再開放,也沒有官家子弟學做針線活的道理,所以總得給自己的沒出息找點理由,可天知道,這份“沒出息”確是他上輩子賴以謀生的手段。而他對這份手段,至今懷有深深的自信。雖則后世因成衣工業化生產,徹底解放了設計師本人,不需要他親手制作衣服,可上學時縫紉裁剪仍然是必修課,而他在JilSander實習期間積累了豐富的裁剪經驗,在巴黎觀摩手工刺繡時,也曾和老匠人學習了整整一年之久。李明修見他一臉認真,看了看自家夫人,點頭示意,“要不,給他拿去試試吧?!?/br>婦人還有點猶豫,才遞過裙子,便乜著仝則警告道,“小子,要是弄壞了,可得照數賠我裙子錢?!?/br>仝則一笑,雙手接過來,點了點頭,“夫人放心,小的明白?!?/br>作者有話要說: 高級妓院叫書寓,大抵是晚清咸豐年間以后的事了,風行于上海灘,倌人類似于島國藝伎,每年要經過考試,測試合格書寓才不會被摘牌,倌人具有高水平琵琶演奏技巧,還要講一口道地的吳儂軟語。具體可以參考張愛玲翻譯的——反正是架空時代,假裝現在是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吧另,JILSANDER是本人酷愛的德國極簡主義時裝,裁減和線條堪稱一絕,只有試過才知道有多美妙,然而從來沒有紅過,叫好不叫座,07年進入帝都,無人問津;RAFSIMONS入主之后又卷土重來過,依然已失敗告終。兩年前似乎全線撤出中國,目前只在連卡佛一類買手店有少量銷售。當然在10年前,一件“看上去”極其普通的白襯衫賣7000軟妹幣,同樣的價格,帝都的太太小姐們肯定更愿意接受一個為人熟知的“大品牌”,比如Gucci,比如Prada……但我還是要說,品質是不一樣的,jilsander的衣服可以穿足20年,留給女兒都沒問題。第5章晚飯過后,李明修夫婦在房內喝著消食茶,伺候的丫頭進來,手里捧著那條石榴紅裙,“有個叫仝則的,給太太送了這個來?!?/br>婦人接過裙子翻看起來,可找了半天居然沒尋見哪里是新縫補的,她憑著記憶去摸那破損處,只覺得針腳嚴絲合縫,不由笑贊,“這小子手藝當真不賴?!?/br>她抬頭問,“他人呢?”“在外頭候著,說是請太太驗過,若有不好再叫他?!?/br>婦人咧嘴笑出來,“真看不出,半大的小子罷了,手比丫頭子還巧?!?/br>“活兒果真做得出色?”見她一個勁兒稱奇,倒是勾起了李明修的興趣。“騙你干什么,這小子行,我告訴你,只有心細的人方能手巧,就沖這點往后你也可以多栽培他,說起來,他不是家道沒落了么,別說有這么個手藝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了?!?/br>李明修心里一動,從抽屜里取了五兩銀子出來,遞給那丫頭,“交給仝則,讓他先回去吧?!?/br>丫頭接了銀子卻沒挪窩,“他說了候著,不知爺還有什么要吩咐的?!?/br>李明修微微一哂,明白仝則還惦記著預支銀子的話,沉吟片刻吩咐道,“就說我知道了,讓他先回去,過些日子自有差事交辦給他?!?/br>打發了丫頭,婦人笑吟吟地摩挲著石榴裙,“他才剛不是求你要預支月錢,依我說,不如把下一季小幺們的春裝都交給他做,若做得好,那可是省了一筆不小的開銷。這錢就說不落你口袋里,也合該算是你持家有道的功勞不是?!?/br>李明修點點頭,“我也是這么想,不光小子們的,丫頭的也可以,不就是找個女孩子幫著量尺寸么,拿去外頭也不知道經了哪個男裁縫的手,還不都一樣?!?/br>巧得很,仝則雖不知他們夫婦在屋子里一番合計,可心里惦記的也正是這件事。他打聽過了,裴府一年給下人分發兩季衣裳,都是外包出去找人做。他今天露了這一手,當然是為讓李明修夫婦看到他有這個能耐,如果能把做衣服的活兒接下,光憑這筆錢也足夠他支付每月五兩銀子的債務了,只不過后續日子會過得辛苦一點而已。至于靠這個賺足二百兩,仝則倒沒那么天真。果然李明修找他談時,也不過只說每月可以多給他五兩銀子,就算是一年兩季做衣服的酬勞。多么黑暗,分明就是資本家剝削勞工。然而他沒得選,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蛟S是因為他乖覺且識時務,李明修滿意之余,提點他說,“只要夠機靈肯做事,不愁沒有機會。凡事不能一蹴而就,你要什么,就得拿出相應的籌碼,才好讓人買賬?!?/br>肯說這話,大抵也能算做是個好人了,無論什么年代,都沒有人天生有義務幫襯別人,誰沒有苦難,誰沒有麻煩,在俗世中討飯吃,不過是各憑本事罷了。裴府下人不少,林林總總有百十來號,男的集合起來由他親自量尺寸,女的則找了太太身邊大丫頭茯苓幫手,布料是早就采買好的,不必他cao心。眼看現在還沒過年,為趕開春能將衣服發下去,仝則每天閑下來,就只剩下忙著做衣裳這一樁事。白天還好,晚上免不了要點燈熬油,通常一做就到了后半夜。雖然兩張床之間有個小小的屏風,可還是阻擋不住燈光。為此謝彥文可是意見大了去,夜夜在床上烙餅,臉拉得有八丈長。實在睡不著,謝彥文氣得翻身坐起來,瞪著仝則直譏諷,“什么娘們唧唧的活兒,你還干得挺來勁兒?!?/br>話說完,仝則依然像沒事人似的繼續做飛針走線,表情專注。謝彥文怔了怔,隨即發覺自己的奚落沒激起若任何反應,如同拳頭打在棉花上,不免更讓人氣惱。“我跟你說話呢,少裝聾子啞巴,這么賣命,是打算在裴家效忠當一輩子下人?”謝彥文這個人思維大概沒什么邏輯性,前后兩句分明沒有必然聯系。仝則抬了下眼,慢悠悠一笑,“羨慕我有一技之長?你要肯學的話,我可以考慮教你,看在同屋的份上,學費減半,一月一吊錢?!?/br>大言不慚!誰稀罕學這類娘兒們玩意,謝彥文翻了個白眼,心道仝則的臉皮簡直厚過城墻,和誰都是一副自來熟也就罷了,被擠兌兩句竟然還能笑得出,當然,還會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