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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求神,我在陵曲就是這么個身份。但是我和現今的那個首領……產生過結已久?!?/br>“什么過結?”“那兩位公子想必也看到了,”蒔幽看了看田青和竹觴,“現任首領為人專橫狂妄,目光短淺,實非明君,在他掌管下,陵曲人民生活并不安樂,最近的一個事端便是他引起的。原因是首領夫人得了重病,百般醫治卻不見好,有傳聞說玉髓的靈氣可治百病,于是他便發動族人攻山采玉,可惜一無所獲。攻山的過程反而導致草木采伐過度,部分山體崩落,人們無暇照看田地,或累或病,農田也因此荒蕪,所以如今……連吃飽飯都成了問題?!?/br>杓陽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下了暴雨后我們就遇上了山崩!只是后來好像啥事兒也沒發生……不過就是因此害的竹兄他們二人摔下了山坡。話說回來,你們的首領可真夠昏庸的?!?/br>“這便是我離開陵曲的一部分原因,”蒔幽繼續道,“而我其實并非陵曲人,我爹是豫州卜氏的后人,早年云游山水,是個以卜算為生的江湖客。后來中原戰爭四起,他帶著我向西逃難,于是便來到了陵曲。我們窮困潦倒,饑貧交迫,是當時的首領救了我們。我爹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便以卜算之術為陵曲效勞。漢人的占卜之法深得陵曲人親睞,隨著首領對我爹的信賴加深,我爹被奉為了新一任巫祝。然而,他在一次卜算中預知了陵曲的未來——少主私通jian佞,弒父篡位。首領得知后大怒,加之少主的污蔑,我爹竟被認為有了謀逆之心……”“竟有這種事?!”杓陽忿忿起來,“那后來呢?”“大難臨頭,我爹被施以嚴刑,之后……傳聞說他當時已是神智不清,卻好在得到貴人相助,逃離了陵曲。自此再沒了音訊?!?/br>“那他為什么不帶上你?”蒔幽搖了搖頭:“也許他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或者就如傳聞的一樣,他遭受了如此的打擊,已經喪失了神智。但我知道我爹的志向,他帶我逃難時就一路西行,因為他認為西有仙山,是求仙問藥之地,也是人一生的歸所。而且卜算之法也得出,一路往西即有轉機,所以我打算往西尋去,打探他的下落。就算他早已客死他鄉……起碼我要替他看一看他向往的地方?!?/br>杓陽不禁唏噓:“原來如此,所以你這一路就是要去找你爹的?對了,那陵曲族內后來咋樣了?”蒔幽冷笑道:“一如我爹的預言,少主篡位,老首領死不瞑目。而那個少主就是如今的陵曲首領。我當時尚年幼,被軟禁了起來,他們以為這樣就能瞞得了我,直到風波過后為我爹的失蹤編了個謊話,便繼續利用我為他們效力?,F在,陵曲已經大不如從前,族人怨聲載道,這個部族的覆滅恐怕也就是早晚的事了?!?/br>“嘖嘖,發生這檔子事兒……真是夠活該的,不過可憐的還不是那些無辜的族人?!辫缄枔u頭感慨。“天道自然,早有其命數。作為困于命數中的普通人,能做的只有安天命罷了?!?/br>這時,竹觴笑了一聲:“既然你這么說,那你為何要去找尋你爹呢?你又為何要在此時離開?”蒔幽依舊波瀾不驚,回道:“甘于忍受天命是凡夫俗子,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活法。如今陵曲一族危在旦夕,縱使我有心也無力回天,何況我做不到不計前嫌,而你們的到來,對我而言也是個契機。如果我單單放走了你們,追究下來我恐怕難逃干系,所以我想,與其在那兒茍且活著,不如就此遠走高飛?!?/br>蒔幽一邊徑自走在前頭,一邊淡淡陳述。望著對方佝僂的后背和篤定的步伐,竹觴越來越覺得蒔幽并非一個簡單的人。“我想還有一件事,恐怕也與你有關吧?”竹觴說道。對方略一偏頭,示意他說下去。“首領之所以認定我們身上攜帶有玉髓,也是你透露的?”蒔幽深邃的目光中流露出笑意:“竹公子果然是聰明人。只是這次我似乎是卜算錯了,真是沒想到?!?/br>“看來卜算之術并不可全信啊?!?/br>“那是自然,就像信命倒不如信自己?!?/br>竹觴沒再言語。眼前的人雖然素昧平生,最初的照面也不甚愉快,但對方的言論倒是和他異常合拍。“我們現在已經離開陵曲的領地了,我們在這里稍作休息如何?”蒔幽說著停了下來。環顧四周,發現他們已經翻過了這座山,遠處山巒起伏,晨曦從山后普照出金色的光,照耀在山間清澈的溪流之上,映著翠綠的樹影,一派清朗宜人。急急忙忙走了一路,幾人皆有些疲憊,于是干脆席地而坐,喝水休息。“對了,我有個問題,你的面具是怎么回事?能摘下來給我們看看嗎?”杓陽問蒔幽。杓陽一直對蒔幽的外形打扮有些在意,要讓他打消對別人的戒心,他覺得對方起碼應該坦誠相待。哪怕杓陽的話有些唐突,蒔幽依然不急不惱:“我的面容恐怕會嚇到各位?!?/br>杓陽一拍腿道:“老子打小就是被嚇大的!你放心,我和竹兄從來不會以貌取人!”對于杓陽的口無遮攔,竹觴并未加以阻止,他只是瞧著蒔幽,好像想將那面具看穿。蒔幽沉默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愈發低啞了:“我的臉是因為一場大火……既然諸位不介意,那我便——失禮了?!闭f著,他的手伸向了臉側。三人都看向他,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而當面具摘下的那一刻,眾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如果不是因為有那雙眼睛,幾乎無法認出這是一張人臉。暗紅色的疤痕□□地蟄伏于血rou之上,從一邊的鬢角橫向蔓延至另一側下顎,連鼻部都被其全盤侵蝕,可怖如一幅鬼畫。見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看,蒔幽很快地重新戴上面具,說道:“是若干年前的一起失火造成的,后來就戴了面具,也免得嚇到旁人?!?/br>“哎……反正大男人也不是靠臉吃飯,沒事兒!”杓陽寬慰道。蒔幽點點頭。他的表情被擋在面具下,但他眼光平和,看得出他并未對眾人的言行態度介懷,于是氣氛又逐漸輕松起來。“走這么久,老子要餓死了!”杓陽埋怨道。他掏出隨身準備的干糧,分給竹觴一部分又自己吃了些。“誒,田兄弟,你餓不餓?來吃點吧?!辫缄枔]了揮手里的面餅。田青擺擺手,笑了笑說:“不用,我吃自己的?!?/br>杓陽嚷起來:“又吃你那什么果子???吃得飽嗎?”田青知道一路走來自己都由竹觴背著,并未消耗多少體力,所以這時候他還是應該把干糧留給竹觴他們。他沒氣力與杓陽爭執,便自顧自地拿出一個水囊,小啜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