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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與其說是任務,不如說是一種習慣。田青起早貪黑,不曾有一天忘了,直到昨日,他有史以來第一次一覺睡到中午,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睡那么久,早上還覺得腦袋脹痛,他想這多半是他前一天晚上喝了酒的緣故。等他醒來發現時候晚了,便顧不了太多,只一心想著得趕快去看看丹。走得匆忙,他沒有留意天氣,山路還沒走多少,就下起了大雨。山上砂巖堆積,下了雨更容易打滑。而田青始終覺得腦袋昏沉,身體虛軟,腳下也無力,越往山上走,越發頭暈起來。大雨模糊了視野,冰冷了的身體,他終是沒有撐住,一不小心,滑下了一個斜坡……見田青沉默不語,竹觴干脆換了個話題:“你知道自己染了風寒嗎?”他的聲音不大,責備的意思卻顯而易見。“???”田青眨眨眼,心道原來是受了涼啊,難怪自己昨日身子那么虛。“你發燒了?!?/br>“是嗎……我說呢?!?/br>竹觴無奈道:“我就說你這身板不頂事,自己生病了卻毫不知覺?!?/br>田青一時語塞,只好傻笑一下,底氣不足地解釋:“我從前身體明明挺好的……至于上山……”,他突然想到了借口,語調一轉,認真道,“我得養活自己啊,每天去砍柴早就是一種習慣了?!?/br>“砍柴?”竹觴挑眉,覺得好笑,“我見到你的時候,怎么瞧你竹簍里半根柴禾都沒有呢?”“啊……”田青腦子一轉,脫口而出,“我之前摔了一跤,柴禾都摔散了,下著雨我不好撿,所以才滑倒的……”“是嗎?!敝裼x微微瞇眼,打量著對方的神情——慌張只是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逐漸篤定的表情。有了從前被騙的經驗,竹觴早就不會輕信對方了。眼前的人雖然說得合情合理,但那一絲緊張的神態卻盡收竹觴眼底。竹觴暗自思量,這小子到底在隱瞞什么?有什么可隱瞞的?他表面上不動聲色,若無其事道:“再過兩日,等你病愈了,我就啟程?!?/br>田青眼睛一亮:“真的嗎!”一個沒留神,言語間泄露出了幾分喜悅,他連忙掩飾:“咳……那個,竹公子的傷好全了?”竹觴睨他一眼,尾音上揚:“你就這么希望我走?”“怎么會,我……我只是覺得現在我病了也是個拖累,竹公子一定有正事要忙,大可不必為了我留下來?!?/br>看著田青一臉的真誠,竹觴卻不以為意,心道這家伙還真會演戲,只可惜技藝還差了些火候。他恢復了往常一貫的微笑,道:“田兄弟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稍作回報也是應該的?!?/br>田青心里發虛,只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那……田青謝過竹公子的慷慨相助了?!?/br>夜幕降臨,田青已經在家里休息了一天。他覺得自己精神了些,然而高熱未退,他仍覺得身子疲憊無力。雖然虛弱,可他卻睡不安生,因為他已經有整整兩天沒有去看過丹了。他心下越來越擔心,想下地吧,卻使不上力,更何況還有竹觴在身旁“監視”著。晚飯又是一碗半干不焦的“粥”。田青幾乎可以預見在這兩天的受傷、生病和糟糕的伙食過后,自己一定會瘦一圈。“竹公子,你這是在干什么?”田青看著竹觴將地上的席子撣了撣。“你睡床,我睡地?!?/br>“???”田青猛地跳起來,“這怎么行!”屋里只有一張床,而竹公子是客,自己是主,哪里有讓客人睡地的道理?田青掙扎著要下地,可腳還沒站穩,就被竹觴按回了床上。竹觴不滿地看他一眼:“你說你逞什么能?生病了就睡床上?!?/br>他幫田青重新掖好被子,道:“你之所以會受風寒,就是因為睡覺時候著涼了吧?”田青注視著對方不容辯駁的目光,一時沒了反應。他知道對方說得有道理,他那晚是在柴房睡的,醒過來就發現身體不適。“怎么,還想病得再重些?”“呃,沒?!碧锴嘀缓脫u搖頭,乖乖不做聲了。“時候不早了,休息吧?!敝裼x說著就躺了下去,用幾件薄衣蓋在身上。黑暗中,田青側頭看向地上的人影。家里只有一床被子,導致他愈發覺得虧欠竹觴。肩頭還停留著竹觴手心的溫度,他剛剛仔細地幫田青蓋上了被子,哪怕是肩頭的被角也掖實了。田青有一種陌生又親切的感覺,類似“安心”的感受,但帶給他這種感受的不過是個相識不久的人。他想大概是因為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太久,也孤單了太久。年幼時原本有個家,但父母拋棄了他;少年時和meimei相依為命,meimei卻離開了他;后來認識了丹……他直覺丹不會離開他了,因為丹也需要他??蛇@種感覺又不太一樣——丹的溫暖中帶著若即若離,而竹觴的溫暖讓他覺得能夠握在手里,分外踏實。這個過程就像喝慣了湯藥,再吃一口蜜棗,便覺格外甘甜。但蜜棗不是總有的吃的,等再喝湯藥的時候,那份苦大概又會變得分外難捱吧……罷了,該來的總會來,不屬于他的他也不會貪戀。田青閉上眼寬慰自己,他還有meimei,等meimei回到身邊,他便不再是一個人了。☆、第八章天剛蒙蒙亮,田青就醒了。習慣使然,只要沒有特殊情況,他每天都能很早醒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依舊沒有恢復,但清醒的意識反復告訴他:該去看看丹了,丹一定要為自己擔心了。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穿上外衣,就怕驚醒熟睡中的竹觴。很快,他背上籮筐帶上斧子,快步朝山上走去。聽到院門合上的聲音,竹觴睜開了眼。田青起床的動靜不大,可竹觴依然醒了過來。地面濕寒冷硬,他本就睡得不深。他不明白田青如此執著地要上山到底是為了什么,他想一探究竟。才走了三里路,田青就覺得很吃力了。腳步有些蹣跚,步伐也凌亂。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趕快看到丹。那個漂亮得不似凡人的樹神,看上去無欲無求,內心卻是孤單的。他有欲求,他需求一個人陪伴他,而田青覺得自己義不容辭。丹幾乎從沒說過自己的過去。他們每天的閑聊一般是以田青的說為主,田青會講自己愉快的經歷,流亡中的所見所聞,以及在這里生活后在鎮上遇到的人和事。丹在安靜的聆聽中偶爾會帶上向往的神情,他眺望遠方的眼神,杳渺綺麗,卻掩不去提及過往時流露的憂悒。不用丹多說什么,田青就仿佛被對方的神情拴住一般,有一種莫名的感同身受,憐惜之心頓生。他下定決心,既然無法消除往事在對方內心深處凝結的云翳,那就為如今的他帶去力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