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白線 - 薄荷糖(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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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的打飛機事件,兩人間的關系多了自欺欺人式的放松,總是比以前好的。這夜,又是一個晴夜,零星的星辰和幽靜的月伴著人們入眠。白涂那張大床上,白墨早就在床上拿著手機不知道在閱覽些什么,平日里清冷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不時敲打兩三行回復。頭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的白涂也重新投入工作,同樣靠著床頭,似乎在看電腦上的數據分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思都在三八線另一邊的白墨身上。白墨表情沒什么變化,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察覺。白涂把這看作是哥哥友好的信號,看著白墨如畫般的容顏,終于忍不住偷偷靠近。一點,再一點。白涂都挪到了三八線上了,白墨居然沒有出言告誡,白涂于是調皮地湊過去,然而看到白墨屏幕上的內容,他臉上甜美的笑容便似僵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事已至此,哥哥還和以前一樣和喬爵聊天,言語間沒有半點不和諧。他以為那天哥哥幫他的忙,是終于走出來面對他了;他以為他在黑暗中跋涉多年,終于看到了一點點光斑。原來只是誤會罷了;不過只是虛幻的投影。哥哥的光從來不是留給他的。他以為他早就接受了這一點,可幸福日子中被當頭一棒,他才發現他還是會難過。像是剛暖起熱乎乎的心捧上前去,卻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白涂眼圈發紅,拳頭攥著,筋脈凸起,深呼吸企圖把那些不該說的話壓下去,最后還是沒忍住。“……哥哥?!?/br>他磁性的聲音啞得幾不可聞。白墨在他湊過來后倏然的安靜才反應過來,他和喬爵不過平常聊天,他也沒帶什么別的心思,但白涂肯定想歪了。一抬頭,白涂一個大男人果然跟喪家之犬一樣紅眼圈看著他。弟弟跟天一樣的變臉技術他從小到大不知道領教過多少回了,可是這回乍一看,心里卻莫名地發悶。白涂滿腔情緒,正在開口問,白墨便冷靜地伸手摸了他的頭,弟弟那頭卷毛總讓他有在安慰自家缺愛的小狗狗的錯覺。“今晚你開燈睡吧?!卑啄f著,把手機熄屏收好,站起來給白涂開了小夜燈,走到門邊,關大燈前道:“別開太亮,對眼睛不好?!?/br>說罷,他便開門走了。要是他在估計白涂得抽噎一夜,那種小孩子一樣的哭。即便他出了名的冷情,可每每聽到弟弟那樣的聲音,心里還是會疼的。被留在床上的白涂沒有哭,甚至沒有黯然神傷,也沒有去追白墨。這些反應他都試過了,可如果對方不喜歡,怎么哭都不會有回應吧。頭一次,白涂垂下眼睫,敲著鍵盤,麻醉著自己。……無論分居兩室的兩兄弟如何輾轉反側,時間總會公正地流逝。夜色漸漸變淡,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幾乎一夜無眠的白涂睜開眼,把即將要響起的鬧鐘摁掉,翻身起個床。黎明將至未至之際,客廳里光線昏暗,窗外泛著淡藍的光線映入,雖然沒有把一事一物勾勒得清晰,但也足夠白涂把這客廳和居室看清——無論是起居室還是客房,門都洞開著,露出里面空無一人的房間,里頭家具擺設的模糊光影像是張牙舞爪的獸,在向白涂示威。哥哥走了。白涂胸口酸澀,也好,本來要和哥哥解釋昨晚的不該,現在也省了。高大男人背影蕭索,從落地窗泄入的光線把背光的他勾勒得滿是落寞,像是一下抽走生機,也不找不到依托。客廳空無一人,更顯得他明明頎長的背影渺小無力。白涂緩緩蹲下,把頭埋進膝蓋,昏暗的晨光里,看不清是何表情。白墨買好早餐回來,甫一上樓,就看到這樣的光景,心里無名地一顫,皺眉,嘴里只是說:“站著干嘛,衣服也不穿好,鳥都看到了?!?/br>白涂抬頭,蹲在地上呆愣地看了白墨好一會,確認哥哥沒走,也沒哭,只是滿眼紅血絲的模樣憔悴得不像那個娃娃一樣的青年,磁性的聲音也跟著沙?。骸啊憔筒荒芸次乙谎蹎??”昨晚沒說出口的話,還是忍不住說了。“我不是在看你嗎?!卑啄砬殒傡o,沒有一絲慌亂,也沒有拒絕,第一次模糊地正面回答了他。白涂琥珀色的眼里漸漸亮起微光,哥哥說的是他想得那個意思嗎?不是吧。那脆弱的微光被果決的自我否定撲滅。白墨蹲下,冷靜地和他對視,最終還是伸手了:“起來,早餐要涼了?!?/br>弟弟困惑了,他知道,因為他也困惑了。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壓抑內心,而是選擇了也面對,也和當初第一次見面一樣。這家伙總是要他的關注,而且非要百分百的才滿足,像是要很多很多愛才能存活的小動物,可他偏偏給不了,因為他現在發現,他也不知道什么才叫愛。這家伙曾經做錯了讓他生氣,可是他最后還是心痛了;這家伙“背叛”主子讓他難為,可最后他還是心軟了。因為這人為了他做了這許多,卻只是希望他好、只希望他愛得純粹。這人讓他心痛、壓抑又矛盾,終于他忍不住了,今日終于正視了。他罵過他,冷過他,最后還是不動聲色地正視弟弟了。從此弟弟可以做自己,他也是。弟弟怕黑,那么就開燈;他若是頓悟了,那么就順應內心。白涂并不知道這些,他看著晨光里他為之醉倒半生的冷艷美人,仿佛感覺到了對方和自己淡薄的血脈聯系——他知道哥哥肯定做了什么決定。但那肯定與圈子外的自己無關。白涂垂眸,遮住那讓他羞愧的自嘲,半晌,才抬眸甜甜地笑,像是最初那樣,牽起哥哥的手。如果這么做能讓哥哥離開得更安心,那么他愿意妥協。畢竟他那么愛他,愛到愿意把自己世界里的光都送給白墨,庇佑他一世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