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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儀一動沒動,連眼睛也沒眨,宣明卻硬是從他嘴邊的笑意看出一點認可的意思來。宣明暗中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說道:“當時靜山侯的確是想讓我做一場比較特殊的陣法,只是這件事卻不太好說?!?/br>劉秀低頭看著他,抬抬下巴,其他的人立刻魚貫而下,書房里只剩下他和宣明兩個,連蘇儀也跟著其他人出去了。劉秀道:“你說吧?!?/br>來不及細想,宣明這時候只能邊想邊說。“草民不敢欺瞞圣上,靜山侯之所以讓草民去他家中設陣,是懷了大逆不道之心。師父有逆天改命之能,靜山侯不知道從哪里聽聞了這些,便把我的師父和一個小隨從關起來,讓我替他改成皇帝的命格?!?/br>“你沒替他改,為什么?”宣明沉靜地說:“草民不會?!?/br>他這時候不敢實話實說。之前蘇儀曾上表劉秀,說自己的才能一般,不足為懼,救了他的一條命。如果他現在會逆天改命,蘇儀那時候要么是欺君,至少也是個失職之罪。所以他現在必須不會,而且還要圓得好。“你不會?”劉秀的目光里是探究,“你在簡平身邊這么多年,沒有得他的真傳?”“逆天改命是玄學中最高深的陣法,草民起不了此陣。師父的弟子中,只有風揚師兄學過此陣?!?/br>提起風揚的名字,劉秀的雙眸微不可見地輕輕一瞇,宣明冷眼看了他一眼,幾乎可以看到劉秀身體的緊繃。被風揚折磨過的人,都會有這種反應。宣明暗暗垂了頭。劉秀喝了一口茶,神情已經恢復平靜,又沉聲問道:“你既是不會,何不讓你師父起陣?”“師傅身體虛弱,改皇帝命格這類的大陣耗損體力,前后延續幾個時辰,師父無能為力。但如果告訴他我不會起,靜山侯擔心我們知道他有謀逆之心,必定將我們都殺了。我沒有辦法,只好謊稱自己會起,卻暗中藏了一個獻魂陣。靜山侯的魂魄被鬼魂吞噬,繼而身體也被侵占,才有鬼上身的事?!?/br>靜山侯被鬼上身的事,劉秀早有耳聞,且從不同人的口中聽來大都一致,沒什么可疑,可見宣明說的是真話。劉秀笑了笑:“你在靜山侯府起陣,靜山侯死,朝陽侯不早不晚地率著人趕到,時辰倒也是剛剛好?!?/br>宣明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他不清楚蘇儀到底是怎么跟劉秀說的,一旦說法不同,兩人之中必有一個犯欺君之罪。這時候容不得他多想,宣明只能先從真話開始說:“靜山侯家中有個江湖術士會邪術,無聲無息地害死了朝陽侯先派來的兩個官員。我之前已經認識了朝陽侯,當時無所依靠,便向朝陽侯送了一個辟邪之符示好——”劉秀笑了笑:“只是示好?”宣明紅了臉,低下頭說:“我、我當時沒有辦法,向朝陽侯獻身,求他、求他救我,把靜山侯意圖謀反的事說了?!?/br>蘇儀倒是沒說起這件事,但劉秀猜著就是這么回事。宣明雖然有些破了相,風姿卻是不錯,長相更是少見的好看。他既然是有求于人送上門去,蘇儀豈有推開之理,就算是男風一度也使得。劉秀半垂著眼睛思沉片刻,向門外朗聲道:“讓蘇侯進來?!?/br>書房外有內侍應了,不多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蘇儀緩步走了進來,站在一旁恭敬地說:“圣上?!?/br>劉秀淡淡道:“靜山侯死了,對外便是江湖術士使了邪術,致使靜山侯被惡鬼上身而亡,在皇太后面前也要這么說?!?/br>“是?!碧K儀應下來。靜山侯不是問題,劉秀肯不肯讓宣明活命才是問題。劉秀斜坐著,臉半轉過來看著宣明:“宣明,靜山侯死了之后,身邊還有一個活著的親信,我也把他提到了京城。他說他知道你和風揚的事——”劉秀的聲音頓了頓,抬眼問道:“你跟他之間有什么事?”蘇儀垂眼望著地面,不聲不響,宣明也緊張到了極點。靜山侯的親信所知道的,無非就是風揚早就不能卦算,當年算出劉秀藏身之處的人其實是宣明或者簡平。劉秀為什么來問他,是想看看他想說什么,能不能跟那親信的話對起來?一時間書房里靜悄悄的,只聽得見劉秀喝茶的聲音。宣明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蘇儀,蘇儀什么動靜也沒有,甚至連示意也沒有。宣明垂首道:“風揚是我的師兄?!?/br>“是么,沒有別的關系?”劉秀把茶杯放下,緩緩道,“當年我在地牢里見過你的身影。你在那里做什么?”宣明閉口不答,這時候說什么都是錯。到底靜山侯的親信說了多少?如果劉秀知道宣明才是算出他藏身之處的人,還能留下他的性命么?劉秀見他什么都不說,嘴角掛上一抹淡薄笑意:“宣明,那親信其實在來京的路上就不小心死了,什么也沒有來得及說。我本是想試探你,想不到你真有事情瞞著我?!?/br>宣明只覺得四肢發冷,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劉秀這次怕是真的下決心要殺他了,現在該怎么辦?劉秀不知怎的,心中也有些淡淡的失望。他對宣明的印象不錯,心里的確想留下他一條命,但卻找不到理由。宣明當年分明與風揚有牽連,身上又不曉得有多少本事,如今還要有所隱瞞,這人死了比活著讓人安心。眼看劉秀的目光逐漸變得寒冷,宣明忍不住暗中望向蘇儀,劉秀要殺他了,生死關頭,究竟該怎么辦?蘇儀還是沒有看他,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玩著自己的袖子,微微掀了起來。宣明的心中猛得一動,不等劉秀開口,慢慢解開自己的腰帶衣服,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脫了下來。劉秀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內侍見狀要上前來阻止,劉秀揮手讓他們退下去。白`皙瘦弱的身體上斑斑傷痕,交錯相連,有刀傷,有箭傷,有燒傷,有的足有四五寸長,腿上一道丑陋無比的傷疤自大腿直到腳踝。宣明沉靜地望著他,見劉秀的神情凝重專注,說道:“風揚最喜歡跟我玩的游戲是算卦。我算得準,他便不傷我;算得不準,他便劃我一刀。他也喜歡跟我玩射箭,我跑,他射?!彼钢约旱耐壬系拈L疤:“這是我最不聽話、最犟的時候,他給我留下的,因為我罵了他,我罵他活該,全都是活該?!?/br>宣明抬頭看著他,聲音平靜下來:“圣上觸怒他的時候,他做了些什么?”劉秀的臉色微有些蒼白,眼睛里隱隱似有水花,靜默無聲。“圣上問我和風揚是什么關系,這便是我和風揚的關系。他喜歡跟我說,你不是有雄心大志么……““……你不是真命天子么,怎么被我囚禁在此?”劉秀不輕不重地接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