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野兔，那毛發純粹，雙眼通紅，好看得不行。

    老人一時心軟，便解救了對方，放回山中。

    過了幾日，村里跑來幾個逃荒的外鄉人，其中有一少女，雙眸大而亮，一下就讓老人心動了。

    他娶了那外鄉女，有了一個兒子。

    那時候家里窮，外鄉女也從不吃rou，有點葷腥都留給他，但有一點，就是不讓他出去打兔子，也不能吃兔子rou。

    兒子三歲的時候，突然有一天提著褲子來找他，說自己的屁股上有尾巴，他原本以為兒子童言童語，卻不想拉開褲子一眼，真有一小截尾巴！

    他嚇得不行，逼問外鄉女，才知對方是那只黑白兔子。

    他和一個兔妖在一起了，還有了孩子。

    這個認知讓老人接受不了。

    連帶著可愛白凈的兒子也可惡起來。

    巧的是，第二日村里來了一僧人，他看見老人時，便說對方身上有很重的妖氣，老人動了心，把人帶回了家。

    “僧人收走兔妖是因為她動了凡心，得感化放下俗世之情，早日修成正果，避免危害人間，可那孩子是你要留下的?！?/br>
    段無洛看著他。

    老人垂淚，“我爹去了后，我娘身體一直不好，媳婦可以說是自己跑了的，可孫子她愛得很，要被帶走了，那可怎么受得了？我只有把孩子留下?！?/br>
    “半妖終究是半妖，你又不按照僧人所說的去做，自然束縛不住他，”段無洛關上門，“我想他并不愿意見你?！?/br>
    門外的老人放聲大哭。

    他被豬油蒙了心，后來又娶了一個，那姑娘潑辣有勁兒，卻事事想著他，兩人第一個孩子就是個兒子，也是乖巧懂事，對比之下，那半妖便成了老人心里的芥蒂。

    娘死了后，他對半妖也失去了足夠的耐心，不是打就是罵，連著家里人見他這樣對那孩子，也跟著打罵。

    直到最后，把人給逼走了。

    他想起那孩子走的那天，看著自己問：我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他怎么回答的？

    老人抱住頭。

    你當然不是我的兒子，你是妖，我養你這么多年已經足夠了。

    誰知那孩子卻垂下眼，可是我記得，我娘在時，你不是這么說的。

    原來那孩子還記得。

    自然是記得的，那孩子是半妖啊，出生時便能記事。

    孩子走沒多久，他們家接連出事，二兒子拿著家里所有的錢跑了，媳婦也氣死了，就只有他一人茍且的活著。

    死時，眼前一直是那個孩子的模樣，他才知道自己從沒有放下他，也從沒有放下過那個兔子精。

    他不是不愛了，他只是太怕了，懦弱讓他膽怯。

    讓他不配做一個丈夫，一個父親。

    段無洛沒理會門外的哭聲，他對于這種后面才知道自己錯了的鬼妖最為反感。

    “我以為，你會幫他，讓我們見面?！?/br>
    段無洛偏頭，陰暗處走出一翩翩少年。

    他對段無洛揚起笑，“我一直跟著他，我娘的仇，我的仇，我怎么會不報呢？我可是......妖呢?！?/br>
    妖本無心。

    ☆、35

    “當年, 娘就是太心軟了，”少年掀起眼看向院門處，那眼眸深處帶著兔妖應有的紅, 卻又不如純兔妖那么深沉。

    “她本可以直接逃走的, 可是她念著我, 如果逃走，那禿驢絕不會放過我, 如果直接被帶走, 還能讓這個男人把對她的愧疚放在我身上?！?/br>
    兔妖本就弱小, 更何況他還是半妖, 除了模樣在月圓之夜有變化外, 修煉這事兒也極其困難。

    “可是她想錯了，這個男人, 根本不值得，”少年冷哼一聲，門外的老人似乎發現了什么，他的聲音停了, 顫巍巍地飄到墻上，還未來得及看清，就被少年一個掌風拍得老遠，久久不能起身。

    對于他這個舉動, 段無洛并未有什么表示。

    他只是看著少年。

    少年見此抿了抿唇，妖的敏銳讓他清楚面前這個人有絕對的實力收服他，可當段無洛關上門不理會那人時, 少年卻不害怕了。

    這也是來自妖的直覺。

    “大師，他想見我并不是因為心懷內疚多年后的大徹大悟，他只是覺得后繼無人，那個兒子不聽他的話，且找不到不知是死是活，所以他才想到了我?！?/br>
    少年垂下眼，神情有些落寞，本就是兔妖，看著倒也有些可憐，“我恨他，卻因為我娘，不敢遭下殺孽?！?/br>
    不敢遭殺虐，可卻能稍使小計，讓一家三口家破人亡。

    “你是如何能修煉的”

    段無洛比較好奇這個。

    少年一愣，抬眸對上段無洛那雙眼時，卻老老實實回道，“我被趕出家后，實在沒地方去，是山中稍有靈智的同族將我帶進山，遇見了我師父，他幫我開妖智，這才得以修煉?！?/br>
    “但你那師父原本是猴族，給你的修煉方法不符合你的妖身，”段無洛圍著少年走了一圈，“難怪你身上的妖氣有些怪異?！?/br>
    “這模樣能維持多久？”

    他又問道。

    少年遲疑了一會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個月中有半個月?！?/br>
    “那也不錯了，”作為半妖這種修煉出來的效果，已經很不錯了。

    按照少年的出生年日，現在怎么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

    “大師，”少年咬了咬牙，“您到底想說什么？”

    段無洛將院門打開，外面那老鬼正拼盡全力地往這邊爬，“修行不易，你真愿意把時光浪費在不必要的鬼身上嗎？”

    看著那發現自己而面帶激動的老鬼，少年臉上帶著輕嘲，老鬼見此臉上的激動之色少了七八分，有些害怕地垂下了頭。

    這一幕讓少年有些恍然。

    “他已經死了，”段無洛靠在院門處，看著那老鬼，“死時什么也沒得到，身邊什么也沒有，即使是有目的的來找你，可看著他這模樣，你心中的仇恨可少了些？”

    沒有。

    并沒有少。

    反而異常的狂躁。

    少年仰天大叫，身邊一陣濃煙后，便化為半人半兔的駭人模樣，這可不是小時候那萌萌樣子的半人兔，是很猙獰，肌rou發達，牙齒鋒利的模樣。

    老鬼被這樣的他嚇住了，完全忘記自己已經是鬼，不會再死，原本想著往這邊來，可現在卻恨不得自己多長幾條腿，一邊往外跑一邊大叫著妖怪。

    “可笑至極?！?/br>
    他嗤嗤笑著，那雙淡紅的眼流下淚。

    翌日。

    段無洛剛開院門，便見那少年蹲在院門口，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你作甚？”

    段無洛挑眉。

    少年起身，乖巧的露出兔牙笑道，“大師，我會洗衣做飯打掃院子還能上工，您能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