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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常聽人說楊將軍射箭的時候容范閑雅,不知道今日肯不肯給我一觀?”“你又不是沒看過?!睏铊逼鋵嵰舶胱?,說出話來早沒了平時那種做出來的樣子。但說歸說,他還是好好地搭上白羽箭,緩緩拉滿了弓,屏住呼吸瞇起眼睛,松手放箭。崔道之正盯著他看,剛要說一聲好,笑容便僵在了臉上。那支白羽箭并沒有向著楊璞對著的靶心飛,而是徑直朝向了還站在那邊的舒瀾。崔道之那一點醉意立時全都消了,手里那最后一支箭追著楊璞的便射了出去。但楊璞是百步穿楊的神射,崔道之從來就不曾敵過他,遑論此時,那第二支箭雖然快,終究是以毫厘之差沒有射中,只能追在第一支后頭。崔道之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往那面看去,卻見舒瀾不躲不閃地望著這支箭,微微抬起眼神斂袖站好,竟是一動也沒動。楊璞的第一支箭到了,但并沒有射中舒瀾,而是擦著他耳畔飛過,直直釘在了靶子左邊廊柱上。那廊柱上原本用絲絳系著一塊桃符,楊璞一箭過去正中絲絳,那塊舊木板啪嗒一聲落地,在靜夜里敲出一聲鈍響。崔道之在這電光火石中間倒抽一口冷氣。楊璞這第一支箭自有他的準頭,他若只是想試試舒瀾的性情,要射絲絳便絕不會射中那少年,可自己那追過去的第二支箭無異于畫蛇添足,一旦有了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掐著掌心,立在那里死死盯著舒瀾,這分明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情,卻恍惚長得如同三秋三月。舒瀾好好地在那頭等著,箭也追著到了左邊,卻比楊璞的要低些,幾乎要射中舒瀾肩頭,但他此時往旁邊躲了一寸,堪堪避過了。崔道之見那支箭好好地扎在絲絳下頭,方才松了一口氣,聽到楊璞在邊上說話:“那桃符本來該換了,我幫個忙,沒想到崔令君也要湊熱鬧?!?/br>崔道之醒過神來,沒答這句話,只是回身去坐下,摸出手帕擦掉掌心掐出來的血。舒瀾竟還沒忘了自己走過去的初衷,費了不少功夫才拔下之前射中靶心的那支箭,從那邊步履端正地換換走過來。他走得很慢,有些猶疑似的,而楊璞在旁邊目光銳利地盯著崔道之,冷不丁地說道:“崔令君,你失方寸了?!?/br>崔道之移過眼神看了他一眼。“崔令君從前獨守孤城的時候,做事也這樣魯莽嗎?”楊璞的聲音放得低,他蹲下身子,那語氣里的玩味便纏上崔道之還有些后怕的心頭,“你夤夜宣詔的時候,拿著禁軍兵符的手也會抖么?”崔道之沒答,露出一種干卿何事的神情,過了一會才不置可否地淡漠出聲:“那大概是我老了,不愿意經這些事了?!?/br>他抬頭,舒瀾終于停下腳步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他定定看著那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少年人,一時沒說話,覺出自己心跳得厲害又毫無章法,竟當真是怕了。這應該是一趟完美的游戲,現在試探結束,舒瀾足夠鎮靜也足夠聰明,配得上和楊璞一起被寫進文人筆記里去,崔道之現在應當跟身邊的楊璞一起笑,說些贊美或者什么,總歸不能是沉默……他把拈住手帕時還在略微顫抖的指尖和沾了血的手帕一起收回袖子里去,做出為難的神情來笑了一笑:“還怕你傷在臉上破了相,向來尚書郎都是要容貌端正的——”于是舒瀾也跟著做出一個笑,應對了幾句跟著崔道之別過楊璞走出門。楊璞在身后道了別,舒瀾也跟崔鎮說了拜謝云云。寒暄的話場面上的話說了太多,看看也就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然后舒瀾跟在后頭,崔道之在前頭,兩個人就那么靜悄悄出了將軍府。今夜里沒有宵禁,往遠處看的時候星星點點的盡是這京城里的紅塵燈火,又因為天上還在下雪,街面上蓋了一層白,踩上去咯吱咯吱的一片細碎聲響,映得山河萬里都好像是亮的。將軍府的房檐上掛滿了燈籠,崔道之轉過身不輕不重地嘆了一口氣:“是我不好,驚到你了?!?/br>舒瀾點頭嗯了一聲。那箭過來的時候他知道楊璞大概就是在試他,因此也就沒有動,但知道歸知道,心里仍舊是怕的。他嗯完了之后偏過頭,在燈下在雪里看著崔道之那種不咸不淡的樣子,忽然又是一陣害怕。他年紀輕,膽子也小,沒見過刀槍劍戟也沒闖過風雪蕭關,便想要是那支箭穿過自己的心臟,崔道之是不是也依然這樣不輕不重地嘆一口氣?“走吧?!?/br>他還沒想完,就聽崔道之又在耳邊開口,叫他走了。他來的時候是和尚書令一起從宮城來,回去便只能自己回去,遠得很,雪又這么大,再雇馬車也麻煩,倒不如就近找個酒樓待上一夜,想來不禁夜的時候酒樓會開門……舒瀾正暗自盤算著,就聽到“嘭”的一聲,然后幾聲腳步,卻是崔道之的侍從拿了傘過來,又被他打發回巷口。“我來吧?!?/br>舒瀾低聲說道,但對方沒理他,大概是嫌麻煩。崔道之伸手握住傘柄撐開,又將舒瀾拉到自己身邊傘下,沒走了幾步卻又停了。“小舒侍郎,你拿著?!?/br>崔道之松手的時候很小心,舒瀾借著雪光仿佛還見到對方一閃而過地瑟縮了一下,心里雖然有些訝異卻沒有多問,只是不明所以地伸手接過,又小心地往另一邊傾斜了些許,這樣默不作聲地一路走到巷口。“我離得近,你跟我回去,再讓他們送你?!?/br>他原本已經撐傘站定只等著送崔道之離開,但對方非常自然地回頭對他補了一句。舒瀾這次沒遲疑地應下,應罷側身去撩開簾幕,又見地下積雪幾乎埋沒靴面實在不淺,崔道之卻心神不定地看也不看就抬腳登車,便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他的右手扶了一把。崔道之被他碰得輕輕吸了一口氣。舒瀾因為又想起方才撐傘一事,竟忽然敏銳了七分,愣是抓住了就沒松手,轉到面前來看。借著雪映之下侍從手里的燈籠,他見到那手心和指尖一片模糊,觸目便是被弓箭和指甲弄出的傷痕,在他的注視下緩慢地滲出細密的血珠。“虧得正月里不用入朝,不然這樣,我還真是懶怠寫字?!?/br>崔道之慢慢抽回手去笑了一笑,在車廂里坐下,又叫他上來,說這樣撩開簾子太冷,平白有種顧左右而言他的味道。舒瀾心里好像也被刺痛了一下,原本是委屈的,此刻又愧疚起來,順從地坐在崔道之旁邊,兩人中間隔著個手爐,一時誰也沒作聲。舒瀾的手裹在到袖子里,摸到自己那塊柔軟的手帕,忍不住抽出來,猶疑了半晌才低聲試探著開口:“崔令君?”“什么事?”崔道之問。他在那一瞬間好像忽然疲倦,燈光下的側影被舒瀾注視著,恍惚顯出一種躲閃的意思。舒瀾伸手把那塊手帕遞過去,但崔道之沒有接。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