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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流下來的是雨還是血。他捂著耳朵跪在泥水里大口喘息,空中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他驚慌地抬起頭,探照燈的強光掃下來,潘云來從機艙里探出身子,目呲欲裂:"童童--"童童,我是來救你的,為什么你看見我反而要逃跑?!潘云來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心痛、失望還是憤怒,白童在一片災難的荒島上孤立無援,但他看見自己來了,想到的居然是逃跑,自己對他而言,更甚于洪水猛獸自然災害嗎?潘云來雙目血紅,他大聲催促直升機降落,在機艙中就向白童張開了雙臂,童童,我來接你回家了。但白童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如果他現在停下來,要怎么面對這個人呢?告訴他,我其實一直不甘心被你掠奪玩弄?但那天看見你左擁右抱我居然生氣了?我賭氣所以跑出來玩?我看見你來救我所以我要逃?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在躲避你還是躲避我自己?沒有人比他更可笑了吧。白童沖潘云來笑了笑,又搖了搖頭,他腳下一滑,跌進了山澗里。白童被找到的時候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他全身都是傷,但流出來的血很快被雨水沖走,反而沒多少。他腦后血rou模糊,腿骨以奇異的角度彎折,身上的衣服被荊棘和碎石劃得支離破碎。潘云來抱著毫無生氣的白童,好像抱著自己一顆血淋淋的心。他從沒有任何一刻感受到那樣寒入骨髓的恐懼,童童很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他才終于意識到,他對他不僅僅只有原始欲念的吸引,如果只是想要這樣一個合他心意的身體,那茫茫人??倳僬业降?,但他們都不是童童了,現在他懷里抱著的這個男孩是獨一無二的,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已經刻進他骨頭里,與他血脈相連無法分割。沒有人可以搶奪他,沒有人可以占有他,死神也不行。小鎮的醫院本來設施簡陋,醫護人員水平有限,此時還接收了大部分傷員,人滿為患,別說手術,連一張病床都很難擠出來。雨越下越大,山風呼嘯,直升機無法起飛,潘云來帶來的醫生只能給白童清潔止血包扎外傷,固定四肢,插了管子輔助呼吸。白童需要輸血,醫院里血液庫存告急,AB型血更是一點都沒有了。潘云來拽著胡醫生的胳膊,眼睛通紅:"我跟他同血型,趕緊抽我的,要多少?!"胡醫生看著潘云來那副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樣子,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他唯唯諾諾道:"不能這樣,沒辦法做檢測,這不合原則......"他說這話時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都他媽什么時候了?還原則?!"潘云來揪著醫生的領子,差點沒把人掐死。搶救進行時,天氣狀況好了一點,白童被送上了直升機,潘云來抱著他的頭一遍遍喊他的名字,說:"童童你再堅持一下,我很快就帶你回家了。只要你別死,怎么樣都行......"凌晨時分,白童的心跳停了一次,潘云來親自給他做心肺復蘇,他的眼淚隨著按壓的動作大顆大顆掉在白童臉上,他說:"你是不是特別恨我......你要是死了還怎么恨我......"白童終于被送進了手術室,潘云來非要跟著進去,幾個保安和保鏢一起才按住他,他全無形象地大喊:"他要是死了!你們一個都別想活著!"三天之后,白童迷迷糊糊醒來,他第一眼沒有認出守在旁邊的這個男人。胡子拉茬,頭發蓬亂,眼睛里一點光澤都沒有,只有紅血絲。但當白童認出他是誰,先是吃了一驚,這人怎么一夜沒見就老了十歲?然后又迅速地,很吃力地往后躲了一下,完了,我又逃跑了,這回要怎么罰我?再然后白童看了看自己滿身繃帶的樣子,又放了一點心,心說我都這樣了,他沒那么狠心吧?潘云來在看見他往后躲的時候,心里就像被一根燒紅的釬子穿過去了,他輕輕抱著白童,生怕他碎了一樣,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童童......"只叫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白童的頭上還有傷,他被他這樣抵著覺得很疼,他覺得潘云來很不正常,他害怕對方突然發起瘋來,只好哄小孩似的說:"你別這樣......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的又怎樣?反正沒死成,回來了,還得過日子。白童精神狀態好了一些,可以坐起來,不必再吃流質食物,潘云來問他想吃什么,白童想了想,說:"吃火鍋吧,我快死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媽跟火鍋。"潘云來叫人拿了小燉鍋,和白童在病房里吃火鍋,他把各種菜,rou,豆制品小心燙熟了喂給白童。潘云來喂著喂著放下筷子,滿眼溫柔地看著白童,說:"童童,我跟你說幾句話。"白童還想著吃腐竹,有點著急地看著他:"嗯,那你快說。"潘云來說:"其實想說的話也簡單,我不會講好聽的情話。我過去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以后不想那樣了。我以后只有你一個人,我想好好照顧你,你愿意接受嗎?"白童看著升騰著裊裊白氣的小鍋,又盯著自己的手指尖,想了想,反問:"我能拒絕嗎?"潘云來看著他,沒回答,眸光深沉,不言自明。他過去沒意識到自己愛白童,尚且不能放他走,現在意識到了,放他離開?更不可能了。白童苦澀地笑了一下,他說:"那我懂了。"他大口吞吃各種剛剛出鍋還guntang的東西,吃著吃著笑出了聲,笑著笑著流出了淚,他怎么這么可笑,又折騰一回,小命差點沒了,結果金主反倒非他不可了。他想自己上輩子大概殺了姓潘的全家吧,這輩子是來還債的。白童死了一回,想明白一些事情,安分了兩年,直到現在。十一因為放了鄭明鈞鴿子,白童一直心懷愧疚,就跟蘇美電器的老總打了招呼,說我們公司的銷售小鄭會跟您這邊接洽業務,您知會一聲,別把人往外趕。那怎么會呢,老總說,要不我親自見見?白童說,那不敢,他就一個小銷售,該誰見誰見。老總想了想,派了個總監級別的,讓他盡量幫助小鄭,不要讓供應商太為難。總監一臉懵逼地想,我不是甲方嗎?這年月的供應商都要當祖宗供起來了嗎?當然這位吳總也就是想想,小鄭給他打電話約吃飯的時候,他還是表現出了一百二十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