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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獨挑起眉毛,一手將衣襟扯開了些,露出肩頭上那縫合過又裂開的血窟窿。我略微一驚,這箭傷如此嚴重,他今日卻還參加狩獵,不怕疼不成?“皇叔……關心我?”“你……”我甩開他的手,“無禮!”蕭獨冷哼一聲,面無表情:“皇叔喊我父皇四哥的時候,倒不覺自己無禮?!?/br>我見他這神態,便只想再激他一激,讓他日后更上進些,于是漫不經心地一笑:“我與你父皇的事,現在還輪不到你管。你什么時候有權管了,再來責問孤?!?/br>蕭獨臉色一變,扯起衣襟,因牽動了傷口,衣襟處又沁出一片血色,扎眼得很。見他扭頭要往外走,我鬼使神差地把他拽住,脫口而出:“你就這樣出去?”蕭獨步伐一凝,我想收嘴已來不及,只得硬著頭皮順水推舟:“孤幫你上藥?!?/br>蕭獨依然別著臉,冷冷擠出二字:“不必?!?/br>我幾時被人忤逆過,哪受得了他這般態度?當下沉了臉色:“坐下?!?/br>蕭獨僵立了一會兒,不情不愿地在帳中毯子上坐下,我命侍從取了杯酒來,親自給他上藥包扎。我動作極不輕柔,蕭獨卻一聲不吭,默默受著。什么時候起,這小狼崽子一點也不聽我的話了?他若是吃軟不吃硬,我是不是應該待他更溫和些?我放輕了手勁,抬起眼皮,猝然撞進蕭獨凝視著我的眼眸。他離我離得那么近,眼底那么深,睫羽黑壓壓的,像廣袤無際的森林,藏匿著無數危險而誘惑的野獸,從這種距離看,我才發現他的瞳仁原來這么濃麗,這么攝人心魄。“你……”“皇叔還要看我,看多久???”耳畔響起蕭獨沙啞的聲音,我才如夢初醒,頓時感到有失顏面。“你自個來罷?!睂⒉裂呐磷油砩弦蝗?,我便提著弓弦走了出去。許是蕭獨身上似乎具有某種蠻人的神力,又許是他的言語真的激勵到我,我竟在揮起馬鞭的一刻好像回到了當年,我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高高躍起,拉弓上箭,雖只曇花一現便傾盡全力,卻已震懾了在場眾人,引來滿場喝彩。遙遠天穹之中,似有一個聲音大呼——吾皇萬歲,萬萬歲。一如當年。鮮衣怒馬,踏雪凱旋。時間似在這刻變得緩慢,熾烈的太陽在上方化作燃燒的金烏,朝我直墜而下。我手一松,一箭放出,正中上方展翅高飛的紙鳶,身子被反彈得向后跌去。我不能倒,我不能倒。我蕭翎,是天穹上的帝王。我伸出雙手,猛地攥緊韁繩,令自己俯身貼在馬背上,才咳出一口淤血。“六弟,朕倒真沒想到……你這看似剛極易折的性子,有如此韌性?!?/br>失去意識前,我聽見蕭瀾輕笑著道。醒來之時,已然天黑。隔著帳子,亦可看見外頭火光灼灼,人影憧憧。我恍然想起宮變那夜令我失去一切的大火,渾身冒出冷汗,伸手一掀簾子,瞧見外頭景象,才清醒過來。只見不遠處生了篝火,眾人按次序落座于篝火周圍的席位上,晚宴正要開始。很快,便有侍從前來請我。晚膳的主菜便是蕭獨獵來的鹿rou,佐以烏邪王從魑國帶來的香料,鮮美香嫩??晌易蛉詹欧^榲肭,自不敢再碰鹿rou這種性燥助火之物,便只食佐餐的水果。“太上皇在賽馬場上英勇非凡,食量卻不大,不知酒量如何?”我聞言抬起眼皮,見烏邪王敬過蕭瀾,轉過來,朝我舉杯而笑。這酒亦是鹿血酒,我哪敢沾杯,正欲開口解釋,蕭獨卻道:“太上皇近日來大病初愈,身子不適,不宜沾酒,烏邪王莫怪。小王代太上皇飲十杯?!?/br>“五弟好生豪爽。聽說,這麒麟鹿血是大補之物,酒勁也烈,有醉生夢死之效?!笔挱Z笑嘆一聲,也拿起一杯,卻被蕭默奪去,一飲而盡,極是霸道。烏邪王大笑:“這酒醉生夢死,冕國的美人也令吾醉生夢死!”說著,這蠻人的王毫不避諱地盯著四公主蕭媛,“不知,吾有沒有運氣娶到冕國的公主?”烏邪王主動開口求親,而非蕭瀾先提出聯姻之事,我倒沒有料到。但蕭媛已與霖國皇子訂了婚約,蕭瀾是絕不可能將嫁給烏邪王的。我斜目看向蕭瀾,等待著他的回答,良久,才聽他笑了起來:“小女已有婚約,不過,我蕭氏還有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能配得起烏邪王如此勇武之人,不過她年紀稍長……”我偷眼看向七弟,他低頭喝酒,一語不發,手背青筋凸起,骨節泛白。我皇家之人,從來命不由己。雖自一根生出,命運卻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傾城傾國的長歌公主,不能與愛人相守也便罷了,連自愿獨守青燈也無法做到。我心里涌起一股悲哀,既是因七弟與五姐,也是因如今的自己。我覆住他冰冷的手,稍稍收緊,七弟顫顫放下酒杯。一滴血紅的酒液落在我的手背上,宛如他那只泣出血淚的盲眼。悲哀過后,我又感到喜悅,因為七弟如今比我更想殺了蕭瀾。宴畢,便是每次狩獵之后按例舉行的祭祀。披著斗篷徐徐走到篝火前的卻不是翡炎,而是個我未曾見過的年輕神官,這意味著蕭瀾將他的親信安插進了我最牢固的壁壘,要將它連根撬起。我盯著篝火中被灼烤的鹿角,心中不詳一如那些血色裂痕蔓延開來。神官將鹿角浸入水中,望著倏然騰起的青煙看了好一會,忽道:“皇上……大兇之兆?!?/br>周圍俱是一靜。蕭瀾走近了些,不知是從那霧氣中看見了什么,似是情緒大變,再無興致與烏邪王飲酒閑聊,遣了幾名美人伺候他,自己則進了營帳。我白日睡過,夜里自是難以入眠。逃走既成了空想,我便決意去會一會烏邪王。走到他的營帳附近,我卻聽見里頭yin聲浪語,不由感嘆蠻人果然龍精虎猛,風俗開放,在異國仍是如此。烏邪王既在帳中御女,我自然不便打擾,只好獨自去散步。剛走進林間,我就瞥見一個人也從帳中出來,衣服在月光下閃著鱗鱗的光,心不禁一跳。蕭獨?這小狼崽子這么晚出來做什么?我伏下身子,見蕭獨身影一閃,縱身躍進林間,便悄悄跟了過去,遠遠又見一人從樹上跳下,在他面前匍伏跪下。借著月光,我瞧見那人發色淺金,背上縛著一把彎刀,頓時意識到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烏邪王身邊那員猛將,烏沙。我屏息凝神,只聽烏沙發出極低的聲音,用得是魑語。我不大通曉蠻人古老而晦澀的字音,只能從他的語氣中判斷,他對蕭獨的態度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