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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起來。我不知道他是栽贓楊謹,還是那份密詔真實存在,因為我并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了皇位。父皇雖然曾昭告天下要傳位于我,可他于臨終前改變了主意,他說我年少而冷血,殘殺手足,會是個暴虐的皇帝,于是有意將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傳位于其他皇子,而我卻聽我的生母羽夫人說,父皇其實是在懷疑我的血統。我自小便認為自己是注定繼承皇位的天之驕子,自然沒有給父皇變卦的機會。大學士楊謹在這件事上幫助了我,但我不知道他是否保留了真正的密詔。如果蕭瀾真的知曉了此事,那么,我連這個太上皇的身份都保不住了。“若皇上是在憂心那件事,不必太過焦慮。那份密詔早就被燒掉了,楊謹不可能留著,此事多半是平瀾王布的局,為防楊謹說出什么不該說的秘密……”我立刻明白了翡炎的意思,瞇起眼,點了點頭。我一點也不相信自己身上流淌的不是純正的皇族的血。我一點也不相信那個不知從誰口里傳出的隱秘而可怕的謠言——說我是翡炎的兒子。“皇上是長得越來越像羽貴妃了?!?/br>我正出神時,忽然聽見翡炎這樣感嘆道。他如此悵惘的語氣,就好像從我身上看見了母親的影子,攥著我母親的頭發。我沒有來由的感到一陣厭惡,從水里“嘩啦”一下站起身來,走到鏡子前,等待他為我涂抹強身健體的虎油。翡炎來到我的身后,我從鏡中看見他的臉,長眉入鬢,眼若星辰,時近壯年便須發皆白,可容貌仍與我兒時見到的樣子并無二致,仿佛真是長生不老的仙人。反觀我這張像極了我生母的臉,與他半分不像。我譏誚地一扯唇角:“難為大神官如今還記得我母妃?!?/br>翡炎眼神一黯,將混了金粉的虎油倒在我背上,以手慢慢抹開:“皇上只顧掛心著朝堂上的事情,就沒有想過籠絡后宮里的女人也很有用處?”是啊,翡炎不就是靠討我母妃歡心從一個小祭司一路平步青云的么?不過,他倒也說得沒錯。后宮里的女人們都不是簡單角色,就像我的母妃與孟后。“大神官所言不虛,是朕疏忽了?!蔽椅P下頜,念出“朕”這個詞的時候,感到恍如隔世。我從鏡中審視自己的倒影,我二十有三,樣貌體征都很年輕,但看起來孱弱而病態,皮膚蒼白得缺乏血色,好像一尊冰鑄的雕塑,一碰就要碎了。我不禁擔心自己活不到再自稱為“朕”的那一天。蕭瀾已經不再賜我丹藥了,但沉積在我體內的毒卻徹底弄壞了我的體質,我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騎馬打獵,上陣殺敵,只能保持著這病秧子的狀態。我盡量克制著自己去想以后的事。翡炎束起我的頭發,以一根辟邪的桃木簪固定,正要為我擦掉虎油,卻聽外面傳來一聲尖細的高喚:“皇上駕到——”翡炎臉色微變:“皇上,你先候上一會,我得出去迎駕?!?/br>我點了點頭,待他出去后,拾起布巾草草擦掉身上的油脂,將彩幡掀起一條縫。進來的不止蕭瀾,還有他的幾個子嗣和后妃,除了腿腳受傷的蕭煜不在以外,其余都來齊了,隨行的還有一隊宮廷御衛,嚴陣以待得仿佛要上陣殺敵。我來的太早了,早過了他們每日清晨參拜神像的時間。蕭瀾額頭上的傷已經褪痂了,只留有一個淡紅的印記,被冕前的金旒一遮,若隱若現的,他看起來還算正常,不知是不是真如順德所說會偶有癲狂之狀。我希望蕭瀾不死也重傷,可若是令他變得更加危險,那可便不妙了。皇帝祭拜過后,皇嗣們也逐一來到神像之前。我發現短短時間不見,蕭獨個頭又拔高了不少,已然超過了他的幾個哥哥們與他的父親,頭都觸到上方懸掛的神鈴,許是因為蕭瀾口頭宣布要冊立他做太子,他的頭上已戴上了皇太子才可佩戴的平冕,桀驁的卷發從邊縫里不屈不撓的漏出來,像他不馴的脾性,神情姿態,舉手投足,也多了些許天皇貴胄的傲氣。小狼崽子,披上人皮來,還像模像樣。我瞇起眼皮,見他取了一支紫檀,插在香爐之中,目光掃了掃兩側,順手捏了一把香灰藏于袖中,心中咯噔一跳,這香灰因含毒性,歷來是嚴禁有人私取的。他拿這個做什么?要對誰下毒么?我思索著,蕭獨將手收回,面無波瀾地鞠了一鞠,退了下去,恰在此時,一陣風穿堂而過,將彩幡吹了開來,我來不及躲藏,便聽一聲驚叫:“刺客!”是蕭瀾自己喊的。因被冰球擊中的事,他已有如驚弓之鳥。幾十個宮廷御衛一擁而上,拔劍刺來,彩幡被唰唰割裂,落在我身上,我身子無力,退了兩步倒在地上,被彩幡披頭蓋臉的蒙住,宮廷御衛們撲上來七手八腳將我按牢。“留活口,朕要親自審訊?!?/br>翡炎驚道:“皇上,那是太上皇!”“你們還不滾開!”制著我的幾只手當即一松,一串腳步聲即刻來到我面前,緊接著,我身上的彩幡被扯了開來。我意識到自己幾乎是赤裸的,試圖攥住彩幡的一角以保留顏面,但一雙極為有力的手一下便將彩幡掀了起來,蕭獨的臉頓時出現在我眼前,一看之下,便愣了一愣,馬上又用彩幡將我裹住,恭恭敬敬地將我扶了起來。我此刻情狀是前所未有的狼狽,比被蕭瀾逼著唱戲之時有過之無不及。蕭瀾饒有興味的盯著我上下看了一番:“不知太上皇在神廟做什么?”我被侍衛們一番折騰,渾身酸疼,站都站不直了,倚在蕭獨身上,有氣無力地淡淡道:“近來身子不適,過來請大神官驅驅邪祟罷了?!闭f著,我斜眼掃向一旁,招了招手,“順德,還不快過來,伺候孤更衣?!?/br>順德走到我身邊,剛將我扶住,蕭瀾卻不懷好意地一笑:“驅驅邪祟?正好,朕留了一個魑族巫醫,醫術神妙,前段時日朕性命垂危,便是他以召魂之術救了朕。太上皇想必方才受了驚嚇,便去朕寢宮試試那巫醫的醫術如何?”我狀作漫不經心地搭上順德的手,只覺此地不宜久留,頭卻陣陣發暈。“謝皇上美意,孤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為好?!?/br>蕭獨跟上前來,硬生生把我和順德擠開:“父皇,兒臣護送皇叔一程?!?/br>蕭瀾看了看我,又掃了一眼蕭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我心中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邁開腿腳,身子就不聽使喚地向前倒去。我的胳膊被蕭獨一把拽住,身子卻被迎面上來的蕭瀾接在懷里,兩個人一前一后的像要把我拆成兩半。我不能去蕭瀾的寢宮。我不能去。他會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