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理是她痛苦的開始，但卻意想不到的是，這竟然成就了她最美好的最快樂的時光。

    即便是低頭看著自己餐盤里的飯菜，倪漾的余光都沒有離開過自己三點鐘方向的那個靠窗的位置，直到另一個餐盤在那張桌子上被放下。

    幾乎餐盤穩穩地放在桌上的同時，她也跟著抬起頭來。

    是隔壁另一個理科實驗班的女生，倪漾經常和她在走廊還有衛生間里打照面。一來二去面熟了，見面也會笑著打個招呼。

    “他們認識？”嘴巴先大腦一步問了出來，她呆呆地望著那個女生在季清延面前坐下，兩人正說著什么。

    簫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句問蒙，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才恍然大悟。她咬著筷子聳聳肩：“我不知道啊。不過那姑娘以前去參加過競賽，估計是在競賽上認識的吧？”

    一上午以來的恍惚的，似乎馬上就要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夢，好像在那一刻因為簫燭的一句話而七零八落。

    在粥碗里畫圈的勺子比剛剛慢了一些，冗長的沉默后，她才回了一句：“哦?！?/br>
    她記得季清延，是因為考場上的一面之緣。

    但重逢讓她沖昏了頭腦，忘記了他們也就只有這一面的緣分。

    他會記得她嗎？

    短短一天，倪漾的心情大起大落，明明在學校待了才不過四個多小時，心卻已經掉在了谷底。

    吃完飯，她回到教室就直接趴在了桌上。

    班主任老劉帶班有一個習慣，每天中午都會強制自己班的學生趴在桌上睡半個小時。一到時間，班長就會安排大家把窗簾拉上，燈也關上。如果不睡，就會被拎出去獎勵一套奧數卷子。

    這一天腦子想得太多了，倪漾還沒等到午休時間，在嘈雜的教室里就迷糊了過去。

    她又夢見了季清延，夢見了中考考場上他抬頭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大家醒醒了，”老劉照常扯著嗓門在班里喊了三遍當起床鈴，怕這不夠勁兒，他還使勁地拍拍手，“還有十分鐘上課，沒睡醒的出去洗把臉?！?/br>
    倪漾幾乎是掙扎著睜開眼，班里的白熾燈已經都打開了，強烈的白光刺得她只能瞇起眼睛。

    好不容易適應了光線，眼前的那個虛影也重合成了真實。

    那個剛剛還出現在她夢里的人，此時也正趴在桌子上，臉沖向她。

    他已經醒了，也應該是和她一樣在適應著光線，但那雙眼睛是看向她的。

    他們離的很近，真的很近，近到倪漾能看清楚他鼻梁上那一顆小圓點，其實是位置稍微偏移的兩個更小的圓點。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和她的一呼一吸，后背的起伏，都在同一個頻率。

    他們就這樣看著對方，倪漾不知道季清延在想什么，但他也沒有撇開視線。

    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哭。

    很想告訴他，我終于見到你了。

    還有……

    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星球宇航員05號

    凌晨四點半，灑水車準時響著自己歡快的曲兒從窗外的馬路上慢悠悠地駛過。

    季清延伸了一個懶腰，從書桌前起身。纖長的手指拿過桌上的玻璃杯，他另一只手揉著自己的眼角，打著哈欠走到窗邊。

    天已經蒙蒙亮了，清晨遛彎兒的大爺還沒出家門，幾乎整個B市都在熟睡之中。

    活動了一下眼球，他將杯子里剩余的水喝光。

    他的房間正好在沖向小區外道路的那一側，透過窗子能看到馬路對面那一片長條狀的綠化帶，平日里早上也經常能聽到老爺子拍手健走，還有老太太練聲的聲音。

    玻璃水杯和窗臺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季清延關上窗，轉身隨手從床頭柜上拿起遙控器將空調打開。

    太陽出來，氣溫也跟著上去了，開窗恐怕會被熱死。

    等再回到書桌邊時，他一直安靜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瞥了一眼消息提醒上“傅云實”三個大字，季清延將剛剛做完的那一套題訂正完答案，才慢慢悠悠地看昔日老友又在嗶嗶賴賴些什么。

    傅云實倒是簡單，發了一張照片，后面附了文字。

    【傅云實：老季，這道題有思路么？】

    眼皮一跳，季清延無奈地扯著嘴角，將那張照片放大。

    看卷面上的內容應該是南華的祖傳開學變.態預習摸底考，?？歼@個學期應該學的知識，而不是以前學過知識的摸底考。

    【我：沒學】

    那邊沒有讓他等很久，立刻便回復了。

    【傅云實：你真轉去一中了？】

    拿著手機沉思了一會兒，季清延才緩緩地回了一個字——

    【我：嗯】

    他這次從南華轉到一中，事先沒有跟任何人說。

    傅云實是第一個知道，也是唯一一個從季清延自己那里知道的。并且，還是在他前參加完一中的轉學分班考試之后才被通知的。

    傅云實實在想不通為什么季清延會轉走，在南華，幾乎人人都知道他們兩個相愛相殺。每次大大小小的考試，不管多難的試題，他們都能拿個令人仰望的分數。普通難度的考試里，接近滿分更是家常便飯。

    只是大多數都是季清延稍輸幾分，讓傅云實拿了第一。

    他們兩個在學校里都屬于獨來獨往的類型，兩個獨來獨往的人放在一起，倒是有一些惺惺相惜。

    時間久了，也就把彼此劃進了自己小得不能再小的朋友圈子。

    【傅云實：我今天不到五點就起來學習，好久沒這么用功，六校聯合期末考你可要小心了?！?/br>
    在等待回復的時間里，季清延已經把自己為數不多的錯題全部總結整理完畢。

    他將本子合上，輕笑著搖搖頭。

    【我：哦，我準備睡覺了?！?/br>
    【傅云實：……】

    傅云實一直覺得，南華是B市最適合季清延的學校。

    季清延這個人很魔鬼，他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法和安排。因為覺得深夜安靜效率高，他一直過的是西半球的時間——白天在課上睡覺，從晚自習開始自己學習到凌晨，上學之前再像午休一樣稍微休息一會兒。

    在南華，老師們習慣了這個特別的學生，經過幾次談話之后也就再也不管他。

    只是轉到了一中，那個所有都以學習行為和學習成績為重的學校，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又用涼水洗了一遍臉，傅云實嘆了口氣。

    他還是沒有問季清延那一句，“你見到你想見的那個人了嗎”。

    終歸還是有些隱私的問題，他們都不是會輕易提及私事的人。

    他知道這個事，也只是季清延去年不經意間看著市文明學生的展板，無意中說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