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大樓炸了——”

小招眼見著他要把自己剛才唬人的話轉告給段紹同，立馬一臉嫌棄地打斷道：“工業事故！”

阿唐一愣，他倒沒真信小招剛剛那席話，也沒想著把這智障一樣的說法告訴段紹同，可被小招冷不丁一打斷，他立刻接到：“您們這是軍工業事故??！”

小招撇著嘴角，懶得搭理他。

阿唐一個協管組正經辦事員，在小招這個來歷不明的“村民”面前還是有那么點兒優越感，再加上他們組長段紹同也到了，阿唐更是底氣十足，耀武揚威地質問起小招來：“哎你，你來這兒干什么的？”

“我？”小招勾起單邊嘴角，“我來視察你們工作?！?/br>
說起來，小招這也是實話，不過“視察”這個詞用于上級對下級，眼下自青州就外來協管組一個“級”，阿唐一聽，便知道他這又是在唬人了。

“少騙我，”阿唐說，“區政府都解散了，哪兒來的人視察？”

小招懶得跟他解釋，便只能不情不愿地轉頭去跟管事兒的段紹同說話：“老爹托我來問問死人的事兒?！?/br>
段紹同還沒說什么，阿唐便生怕累著他們組長似的搶著說道：“看尸斑和角膜渾濁程度，應該出事兒沒幾天，表面看上去，像是被野獸襲擊致死?！?/br>
小招冷嗤一聲，說：“你怎么話這么多？”

阿唐回嘴也理直氣壯：“我又沒跟你說話，我這是跟我們組長匯報工作?！彼纸又l表感慨：“這兒還有野獸??？雖然在山里，不過野生動物不是一般不會到人居住的村落來嗎？”

“一般不會，”段紹同說罷，望向小招，接著道，“但是動物園不就有一只嗎?！?/br>
段紹同樣貌英俊，輪廓清晰，眼睛尤其深邃，他就這樣看著小招，以他慣有的神態，那種仿佛預知一切又目空一切的樣子。他當然是高高在上的，于是小招錯過臉去，說：“是有只死了半截的老狼?！?/br>
段紹同笑了：“我見過那只狼，看起來挺年輕的?！?/br>
“那我們說的可能不是一只?！毙≌姓f。

段紹同掏出煙盒，慢條斯理地夾出一根煙。他垂眼道：“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了？”說罷他叼著煙嘴抬起頭來，示意小招也拿一根。

“我不要?！毙≌姓f。他不僅沒伸手，還往口袋里使勁塞了塞。

“隨你?！倍谓B同笑道。他背對著風口，手掌捂在嘴邊，護著打火機的火苗。

“小招?！倍谓B同緩緩吐出一口煙，“你的火機還在嗎？”

小招不知道他這話什么意思，干脆如實回答道：“掉了，不知道掉哪兒了?！?/br>
段紹同從口袋里摸出什么東西扔給小招，小招接過一看竟是自己丟失的火機。這肯定是他的，款式老舊惡俗，他用了好久，久到小超市都不再進這種樣式的打火機。按理說，打火機對于煙民來說并不是什么耐用品，只是抽煙大小也是個燒錢的癖好，小招這樣兜里沒錢的人只偶爾才過過煙癮。

“這是你的吧?！倍谓B同眼角帶笑，“你猜我從哪兒撿到的？”

“從哪兒？”

“動物園?！倍谓B同說著往前走了一步，跟小招挨得更近了。他說完吐了口煙，那白霧從小招眼前飄過，小招一愣，又想咳嗽，不過最終也沒咳出來，只覺得喉嚨發癢。煙霧散去，段紹同嗅了嗅鼻子：“怎么一股醋味兒？”

“……殺菌?！?/br>
段紹同不懷好意地笑道：“吃醋太多，對身體不好?！?/br>
小招沒什么話說，他早知道昨天那醋味兒揮之不去，他早知道自青州的濕冷揮之不去。

段紹同沒再說醋的事兒，靜靜吸完了一支煙，這才又開口說話。

“去看看那只狼吧?！彼麑π≌姓f。

小招遲疑了一下，說：“好?！?/br>
第四章溫暖是種奢侈

協管組其他人不在，阿唐還是留在這里值班，段紹同和小招二人去動物園。他們出了門，路上，段紹同問小招，昨天什么時候又去的動物園。

“你怎么不說你什么時候去的？”小招反問。

段紹同聞聲停下腳步，小招也跟著停下來。他們剛好走到橋頭，河邊地勢開闊，風沒了阻攔，吹得更加肆意。段紹同側身垂眼看著小招，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問他，天氣這么冷，怎么不多穿點兒。

這問題來得突兀，小招“啊”了一聲。

沒等小招反應過來，段紹同已經解下自己的圍巾，圍在小招脖子上。暴露在冷空中的皮膚突然貼上帶有體溫的織物，小招微微一怔，隨后立馬抬手去拽，段紹同攔住了他的手。

“這里很冷，”段紹同垂著眼睛，替他整理圍巾，“你出門總是忘記戴圍巾和帽子?！?/br>
小招被擋了手，不自然地緩緩放下胳膊，任段紹同翻弄他的衣領。

這天是真冷，太冷了，“溫暖”這個詞自帶一種奢侈，就算是錯覺，也是望而不得。

段紹同接著說：“你昨天咳得厲害，要注意保暖?！?/br>
小招放下的胳膊又抬起來，也不顧圍巾頭兒在段紹同手里，死勁兒去扒。二人一個系一個解，誰也不讓誰，疊好的圍巾折騰得一團糟，最后是段紹同讓步，縮回胳膊，好聲好氣道：“我不動手，你自己系?！?/br>
小招把圍巾往脖子上胡亂一圍，聲音壓得低低的，說：“我會還你的?！?/br>
段紹同說：“不用?！?/br>
小招又說：“我會洗了還你的?！?/br>
段紹同還是說：“不用?！?/br>
小招就又開始解圍巾，這次他的手指落在溫暖的圍巾上，卻沒了解開的力氣。

太冷了。

段紹同繼續走了，小招拉了拉圍巾，也跟上去。

“昨天傍晚見面的時候，我剛從狼山回來?！倍谓B同在前面說。

小招干巴巴地“哦”了一聲，半垂著眼皮，漫不經心。

他們才剛剛走到橋中央，段紹同就又停下來，轉身問小招：“你呢？”

小招沒說話，手指從兜里掏來掏去，最后掏出段紹同扔給他的那只打火機。這火機用得缺了氣兒，怎么按都沒火苗冒出來。小招歪頭看著這塑料殼子，說：“我上次拿它點煙的時候，火苗還挺旺?！?/br>
說罷，他突然掄起手臂，像是打水漂一樣，把打火機朝水面扔去，不過這殼子太輕，沒能跟石片兒一樣從水面上蹦起來。小招掄的氣勢大，可打火機不給面子，從空中劃過，輕飄飄地撞在水面上，還沒徹底浸在水里，它便先浮了起來，像只小船似的漂在河面上。

段紹同說：“除了點煙，打火機還能點點兒別的?！?/br>
小招說：“當然能點點兒別的?！?/br>
段紹同看著他，到了也沒繼續往下問，能點點兒什么?！白甙?，到狼山去?！彼麃G下這樣一句話，轉身向前走去。這次小招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