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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擺,一腳踏上第一道臺階:“來這里干什么?登山?” 許清讓彎腰上鎖,也不解釋,只是不咸不淡的嗯了聲:“算是吧?!?/br> 兩人一前一后爬上冗長且節節攀升的階梯,天空一展于眼前。 平攤的山地上空無一人。 這個季節幾乎沒人上來。 許清讓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在辨別方向。 良久,他微微低頭。 米松歪著腦袋看他,似乎在等他下文。 許清讓緘默一二,醞釀著措辭,抬手扶著她的肩引導著半轉了個方向。 彼時已是傍晚,人站在山頂,眼前視野開闊,萬里江河仿佛都踩在腳下。 他立在她身后,兩人錯著半個身位的距離,一手松松搭在她的左肩,一手指向一點鐘方向。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稀疏的燈光從偏遠的城鎮逐漸匯攏,宛若無數江河本流入海,那是由明黃璀璨的燈火所織成的燈海,是繁華而冰冷的都市,是數不清的萬家燈火。 許清讓語調幾乎平靜的毫無起伏:“我要回家了,”他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誘哄,嗓音卻極致嘶?。骸澳阍敢夂臀乙黄鸹匮嗑﹩??” ☆、四十五口 許清然的病危通知書下來那天正是誕辰日,寥寥幾行字像是從地府傳來的催命符。 長達半年之久的化療準備期后, 骨髓移植手術將在兩周后進行。 捐髓者是一名華裔醫者, 姓周。 許清讓不得不走。 米松茫乎的看著遠處,在他逐字逐句說出“燕京”之后恍然反應過來。 他所說的回家不是冬青市青石街的許家, 而是重山之外、遙遙千里之遠的北京。 半晌,她無聲的垂下眼皮, 濃密卷翹的睫羽在眼窩處落下一抹灰白的陰影。 許清讓仿佛從沉默里找到了答案。 他依然是沒什么情緒的,既沒有被拒絕的惱怒也不見分好落寞, 任何回答他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米松張了張嘴,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斷續著問:“為什么要走, 是這里不好嗎?” “不,這里很好, ”許清讓似乎是回憶起什么往事,驀地笑了:“你很好, 宋融也很好, 遇見你們很幸運, 這半年里我過得很開心?!?/br> “那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低頭盯著腳尖。 那雙淺棕色的尖頭短靴一路歷經泥濘, 鞋尖濕漉漉,邊緣掛著污穢。 “沒什么, 我想去看看阿姐?!彼⑽炊嘟忉?,一句話囫圇帶過。 她還有問題想問的,比如“還會回來嗎?”、“什么時候回來?”等等,但她啟唇的瞬間又戛然止住。 許清讓左手垂落,指尖無意識的搭在褲縫間。 他撩眼時, 多日輾轉難眠而有些浮腫的桃花眼折出深而寬的雙眼皮。 四下寂靜,彼此沉默間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融入黑夜。 米松腳尖微旋,半轉過身,蓬松披散的長發被朔風卷起。 發絲幾乎迷住了她的眼。 她挑開發,躊躇著開口:“什么時候走?!?/br> “明天,”他像是有讀心術,搶在她之前開口:“你不用來送我?!?/br> “唔......”她抿了抿唇,聞言不贊同的蹙了蹙眉心,明凈的眸子靜靜的看向他。 “因為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彼煤V定的口吻。 所以,這些離別的場景就省了吧。 許清讓眉眼低垂,帶有略微弧度的眼瞼壓得很低,由淺漸深的瞳孔里折射出許微微光,像是一顆石子落入清澈的湖泊,一圈一圈向外擴散如定格的漣漪。 兩人無聲的對視幾秒。 他面容淡得瞧不出絲毫異樣的表情。 他明明什么也沒說,但米松卻覺得他......有些難過。 她靜了靜,應了聲:“好?!?/br> 許清讓移開視線,像是想起什么般一字一頓的叮囑:“乖乖吃飯,乖乖睡覺?!?/br> “好?!?/br> “還有,乖乖等我來找你?!?/br> 米松突兀的緘默半秒:“我等你?!?/br> “米松?!?/br> 許清讓垂眼,帶著溝的眼梢微微下壓。 她尾調微揚的“嗯”了聲。 他用似是開玩笑的語氣,向來有力而篤定的口吻因為不大自信而顯得略有些底氣不足,幾個字里仿佛夾雜著千言萬語和無可奈何的嘆息:“別把我忘了?!?/br> “不會?!泵姿傻幕卮疠p得聽不清。 許清讓回身再次看向遠處亮如白晝的都市,倏地咽下一口唾沫,明顯凸起的骨干喉結滾了滾,他只覺著喉嚨有些發酸,回頭時用力抹了把臉:“走吧,我送你回家?!?/br> “等等!”她側身望向他陡然停滯的背影,嗓音軟下來:“走之前,我們做個約定吧?!?/br> 他轉身:“你說?!?/br> 米松頓了頓,認真說:“我們畢業就在一起吧?!?/br>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在哪我就在哪。 許清讓稍露出些錯愕,嘴角卷起一抹淺淡懶散的笑來。 這勉強算得上是他今天露出的,唯一一個算得上生動的表情。 米松蓋在長發之下的耳廓在黑夜中發紅變燙,欲蓋彌彰般略有些窘迫的覷向灰藍幽深的虛空,幾秒后又強行掰正了視線,眸光淺淺的落在他豎起的領口。 許清讓半闔著眼,清冷的視線從低垂的睫毛縫隙中透出。 他張了張唇瓣似是想呢喃一句什么,最終作罷只輕聲應:“好?!?/br> 他話頭微頓,不著痕跡的扭轉目光:“走吧?!?/br> 話罷,他適才半旋腳尖。 米松三步并兩步追上去,蜷縮在綿密羊絨纖維大衣里的手指稍作舒緩,被白色貼身毛衣裹住手腕秀窄。 她抬臂牽住許清讓垂在身側的手。 他的手是涼的,連掌心都沒有溫度。 她指腹貼在他手心,輕輕摩挲了一下——那是無聲的撫慰。 許清讓愣神不過兩秒,下一刻便輕輕回握她。 ☆、四十六口 許清讓臨行那天,米松起身披了件外衣, 出房門, 立在走廊盡頭的陽臺。這里可以看到隔壁人家的院落,視野很好, 但也杵在風口上,她以前素不喜歡來吹冷風。 許清讓站在院里的臺階之上, 看著人來人往忙前忙后。 察覺那道目光,下意識便循著源頭回望。 半途卻是一頓, 生生將這念頭壓下。 他收在袖中的手微微蜷縮, 半響又松落下來, 那張不變喜怒的臉愈發顯得寡淡無情,眉眼間隱著些陰郁。 再多看兩眼只怕更舍不得走了。 米松站在高處, 看不清楚。 距離遠只看得修長身形,但她莫名猜出他的表情。 大抵是不怎么高興, 或是皺眉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