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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舉起屠刀。但凡是能走的、能跑的,無不舉家遷徙離開這塊地方,任他天王老子定了什么規矩也攔不住人們想活的念頭。外人乍一看以為是老天不給此地的人飯吃,但男子知道,這附近定是有個不得了的東西,甚至不止一個。它在無聲地吸著此處的靈氣,沒有一口吸光算它會過日子。此地不可久留。上次他們手里有點錢的時候,男子原本打算好好休息攢點力氣,然后帶著小瓜子一起離開這地方,誰知第二天小瓜子起了個大早,去二十多里地外的藥鋪給他買了幾副藥回來,賺來的銀子就全花完了。喝下藥,他身子確實是好了一些,但看著空空的荷包,rou又開始疼了。有錢人往往精明,不會輕易相信陌生人,有錢又好哄的傻子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他和小瓜子不知得何年何月才能搬走。若不是他身子這么虛,他就、他就……罷了,他有什么用?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精怪該會的本事他一點兒也沒有,即便不是身子骨這么虛弱,他也抓不住地里有rou會跑的那些東西,即便他認得天下所有的藥草,他也沒本事走太遠的路去采。從體力上來說,他甚至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硯臺里的墨錠還剩不到一根手指頭的大小,研了也不夠再寫一本冊子的,何況他已想不起還有什么可寫的了。當今最受世人矚目的仙門應當還是無量、昆侖、棲霞三家吧?如果連這幾家的心法秘籍都賣不掉的話,其他東西寫了也是浪費紙墨……“吱扭——”三邊漏風的木門被人緩緩推開。想著可能是小瓜子從屋后繞回來了,男子艱難地轉過身,剛思量著腳步聲似乎不太像,就見到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從容走了進來,站在屋中央。他們住的地方是荒僻了些,茅屋看起來也是破敗了些,有路過的人會把它當成荒宅想進來歇腳情有可原,但一走進來還是能看得出此地是有人居住的??!何況他還坐在這兒呢,來人站著卻不說話,是什么意思?男子道:“你這個人,進了別人的家,怎連話都不說一句?”來人好似沒聽見一般,眼皮也沒抬一下,幾根手指捻灰似的搓了搓,搓下一片金粉。粉末在未著地的半空組成了兩個字,而后消失不見。“墨韻。你起的這個名字,還真是省事?!蹦侨艘羯遒?,說的話卻教人不寒而栗。男子驚愕地睜大了眼——世上應當沒有他不知曉的事才對,而他竟然想不出此人方才使的是個什么招式。這人身上穿得層層疊疊,絕對不是普通人在驕陽烈日底下能穿得住的衣裳,想來多半是出身仙門,還修成了寒氣靈氣罡氣或是什么氣的護體,而那些仙門之中的規矩何其之多,若非位高權重,誰也不敢憑心情作這般超凡的打扮。軀殼深處的求生本能催促著墨韻盡可能遠離危險,他奮力扶著墻欲起身逃開,一手還緊攥著那只布口袋。來人倒也不出手阻攔,只是幽幽地說:“走不動了吧?!?/br>墨韻毛骨悚然,哪怕走不動,他也不能坐以待斃!可他好沒用,攀著窗框的手臂直打顫,試了幾次依舊未能站起身,口袋里的那一塊餅對他而言猶如千斤重負。來人將手里的劍橫放在桌上,仿佛自言自語:“就算走得動,難道還能快得過我?”墨韻這一輩子只拿過筆,沒拿過劍,他對劍的理解僅限于書里的前人所述。雖然他不懂劍,但他看得出這人劍鞘上飾有炫目剔透的寶石,劍柄上的玉墜也像是寒水凝玉——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象征。而他,家徒四壁,窮得馬上就要上吊了,這么有錢的仙門之人何必浪費寶貴的時間來和他過不去?他身無至寶,更無靈力,就連這副身子骨也不及一撮嚼碎的藥渣值錢。來人一理衣擺,穩穩當當地坐在瘸了腿的凳子上,揚袂之間,紗氅的袖擺邊緣赫然繡著一方如水似波的圖案。按理來說,水波紋并不是一個適合繡在外袍上的紋路。繡它還不如繡一枝寒梅,有迎風傲霜雪的高風亮節之意,也不如繡一截翠竹,寓意君子不屈,寧折不彎。最要命的是,世人皆知“水”還有一層“利萬物而不爭”的意思——試問誰敢走到哪兒都自稱一句我“利萬物”?如此托大,還不被人活活打死?但普天之下偏偏有一個門派真敢繡水……這個紋路,墨韻永遠也忘不了!屋外是三伏天,他卻如墜冰窟,脫口而出:“你是無量山派的人?”話一出口,他懊惱自己問了一句實打實的廢話,簡直是親手將自己推進深淵——眼前人的這身衣裳,還有他的一舉手一投足,看起來像極了當年“那個人”!來人未置可否,仍不正眼瞧他,伸手從硯臺里取出僅剩的一小塊墨錠專心把玩著:“用這樣的油煙墨,豈不是委屈你了?”若說提到名字時這人的感慨還是個巧合,眼下這話則等于道破了墨韻的身世。他心驚rou跳:“你……你想干什么?”那人依然答非所問:“替你賣書的孩子就快回來了?!?/br>小瓜子!墨韻從頭皮麻到后背:“你想干什么!”“我不止是無量山派的人,我還是宋掌門的徒弟?!眮淼倪@人正是與陸晨霜驛道一別后又去而復返的邵北。從客棧中購得的幾本秘籍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匆匆一試,靈力在體內皆行得通,可見至少有七八成是真的。究竟是什么妖能通曉三派心法?他布陣測算,卦象剛一落成,引狂風大作呼嘯不止。“啪——”墨韻手一松,布袋落在了地上。這些日子被歡樂沖淡的那些憔悴突然之間一齊聚了起來,他跌坐在墻根,心中絕望地想著:逃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命中一切早有定數。不用對方出手,他已然潰不成軍,哀聲乞求道:“我求求您了,放過我們吧!小瓜子只是個孩子,他是好人,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您不要為難他!”“一本書賣六錢銀子,刨去紙墨能得五錢多。五錢銀子,在此地應當買不著什么東西吧?!鄙郾蹦托牡厮阒?,“況且你身體虛弱,需要的是靈氣供養,藥草對你效用不大。你如此賣力賺錢……不如讓我猜一猜,你是怎么想的?!?/br>墨韻不在乎他猜什么,只希望這人能多說一會兒,起碼他話沒說完的時候不會對自己下手??伤峙逻@人待得久了,等會兒小瓜子回來正正跟他撞上。如何是好?那人指尖沾了一滴清水,點在桌上:“補天石有七色,其中,墨石于百年之前掉了一個角,墜入凡間。你的法力說強也強,能望穿天地之間所有紙張有載的典籍,可說低又低,除了這一樣本事之外你什么都不會,就連化成個人形也只能這般孱弱無力。你深諳‘懷才其罪’的道理,為免遭劫難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