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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情劍鞘與流光劍鞘撞在了一處。一個是昆侖極地的天外寒鐵,一個價值連城的星砂玉鞘,兩柄傲世寶劍撞在一塊兒,卻仿佛誰也不愿碰傷了誰,將平日的錚然鐵骨盡收于藏,發出了如同兩只沙包相撞般的悶響。陸晨霜如夢初醒,忽開口道:“不是?!?/br>“嗯?”邵北謙虛請教,“陸大俠所言,什么‘不是’?”陸晨霜道:“我不是叫你這幾棵樹引來的?!?/br>第24章“嘿、嘿、嘿……嘿!”一少年喘著大氣爬上數百級臺階,快步進了大殿門,“邵師兄!有羽箋……咦?”無量山派門生實在太多,誰能一一識得兩、三千個人?所以為了便于區分內外門、不同屬峰和分工,眾弟子從衣著上就有些許不同。來人頭頂扎兩個總角,一身短打小褂,與陸晨霜入山前看到山門兩旁巡邏的弟子們無異。一個未走正門的陸晨霜和一個值守山門的小弟子大眼望小眼。邵北:“羽箋呢?拿給我?!?/br>“哦,在這兒?!鄙倌贲s緊遞過一截白色羽桿。羽桿由輕盈且堅固的白鸛翅羽制作而成,里面卷著的信箋更是薄如蟬翼,使得整封羽箋輕若無物,系在信鴿身上對它的飛行速度沒有絲毫影響,比傳達一般的信箋、玉箋更快。但這種白鸛羽桿是西京一帶的特有之物,再加那羽桿的兩端用油泥火漆封著的口,陸晨霜不消細看,也知上面必定用火印壓出了一個“武”字。每隔十年,這樣的羽箋便會傳遍天下,記錄著論武大會每日的進程、太白結界內的賽況,而論武大會前后的相關事宜聯系,主事方也會用它來傳遞。算起來,距離下一屆論武大會開啟只剩一年多了。邵北接過羽桿收入袖中,道:“好,我收著了,你且去忙吧?!?/br>“???”少年嘴張得老大,“可這封羽箋不是一般信鴿送來的,是蔚藍追風鳥傳來的,想必是有急事。我師兄說你肯定急著要看,叫我趕緊給你拿過來。邵師兄,你不看看嗎?”“再急也得分先來后到?!鄙郾蹦椭膶λv,“我有客先至,它晚來一步。究竟是一封信重要,還是一個人重要?”這話聽著有那么點兒道理,再加上是前掌門的親傳徒弟說的,地位懸殊頗大,少年就更無法辯駁了。可小孩心思都寫在臉上,大熱的天他替自己這一路跑上來感到不值,嘟著嘴應道:“哦……”邵北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先退下。少年則盯著那微風一吹就飄啊飄的袖口,在原地磨蹄子沒動,仿佛恨不得教羽箋跳出來大喊一句“趕快看我”,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這趟沒白跑。邵北的外袍不知是什么新料子制的,看似布,卻又和紗一樣輕,陸晨霜在旁邊立著,似乎看到他袖在袖底的手動了動——可能是有那么一瞬想抽出來抬手呼這不開竅的小東西一腦瓜罷。陸晨霜道:“你先看信?!?/br>邵北一臉為難:“那怎么好?”陸晨霜轉過身,背對送信少年,輕聲說了一句:“我等你?!?/br>傍晚余溫未褪,二人進了內殿,在堂中一坐,直覺涼意舒爽沁人。也不知是邵北平日里脾氣太好,還是無量山派的什么規矩,送信的少年也跟著進來了。邵北在一旁坐著,削掉了火漆封口讀信,少年就站在旁邊直盯著陸晨霜看,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劍,看完了再看一遍。陸晨霜凡是出門在外,一天天都在被人看,早已習慣,不差他這一個,索性由著他看,端坐如老僧入定。不多時,邵北一抬頭,見這場面輕斥那小弟子一句:“不得無禮?!?/br>“哦?!鄙倌曜プズ竽X勺,“邵師兄,回信嗎?我一起給你捎下去?!?/br>“不急,此事需等掌門出關,待我與他商議后再做定奪?!鄙郾背〉茏右徽惺?,喚至近前悄聲道,“現下有個口信需你去捎,等會兒你從東廚過,進去通報一聲,說我有客到,在歸林殿用飯?!?/br>小弟子只會跑腿,沒干過這樣活計,掌幾千人伙食的大廚平時也不屑與他小毛孩子搭話,恐怕提防他偷吃還來不及。他問道:“我要怎么說?”邵北教他:“你就說‘邵師兄有個極為要緊的貴客到’,叫他們看著準備?!?/br>少年一聽,眼珠子又悄悄朝陸晨霜瞥,被邵北一咳,趕緊連聲應承“這就去”,快步出門。無量山派為了規范弟子言行,立的規矩素來詳盡,上至正邪大義、下至什么節氣穿什么衣服,可謂任何事情都有理可循。想來萬千條條框框中恐怕沒有那么一條是講如何留不速之客用飯的。陸晨霜起身:“妖丹既已送到,告辭?!?/br>“請留步?!鄙郾遍W身在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神色言辭急切,“我師弟方才多有得罪,皆是因我平時管教不力,我代他向你道歉。望陸大俠念及他尚年幼,又久居外門,對前輩名號一無所知,不要與他一般見識?!?/br>陸晨霜低頭看了看邵北的手,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被人這樣拉???還好這只是拉了他一把,若是要擒他、砍他,他豈不是也要一一中招了?他道:“無需如此。我不是生他的氣,是怕我留下來吃飯,對你有麻煩?!?/br>“多慮了。這里是無量山,我能有什么麻煩?莫說你今日來此留下用飯,你便是日日來、留上一年半載,也沒人能說我什么?!鄙郾彼闪艘豢跉?,手也放開,作“請”勢道,“請坐?!?/br>流光和無量山贈的那把劍被捆在了一起,又被陸晨霜擱回了案上。邵北道:“他今年不過十歲,正是天真率直的年紀,想說的忍不住開口,想看的也要看個夠,才會如此失禮。他那般打量你,是因他的師兄們從小教他無量入山的規矩,而你上山時想必沒從山門登記吧?當然,這都不打緊,他只是沒見過你出劍,若是見了,必定早就將山門規矩悉數拋之腦后,到時只會抱著你的腿央你在這吃飯、留宿、多待幾日,叫你踢都踢不掉?!?/br>陸晨霜想了一下那場面:“……”邵北托起一只茶碗,掀開蓋來輕輕吹了口氣:“第一次在南澗見到你時,我也像他這么大小?!?/br>陸晨霜至今還清晰記得邵北那時的面容打扮,與方才那小弟子相比,說他是粉雕玉琢也不為過,正是笑也惹人愛,哭也惹人疼的模樣。難不成他那時也想抱……邵北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沾濕他薄唇,如晨露濕潤了春桃花瓣。他微笑著說道:“不過,那時你擊碎崖壁崎嶇,震落滾石萬千,劍不入鞘,又隨風來踏風去的,看起來有些過于凌厲了,我可不敢抱你?!?/br>陸晨霜真是受夠了這小子說起話來給一個甜棗打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