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就見語文老師微微躬身說：“你那個字，是怎么回事？”

    老師聲音挺溫和的，和顏悅色，純屬疑惑和難以置信。

    徐知衍僵滯了半秒，微微蹙眉，心說我字真有那么狗爬嗎，值得一個兩個大驚小怪？

    他解釋：“上學期右手骨折了，有點不聽使喚?！?/br>
    “哦，”語文老師頷首，溫和的建議道，“你平時還是多練練吧，字好可以多拿點分?！?/br>
    她稍稍環顧了一下教室，說：“班里挺多同學字都不錯，顏妍同學啊，單冬同學……還有霍均，是我們班字進步最快的?？梢院退麄儐枂柦涷??！?/br>
    徐知衍乖乖點頭，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神情上總歸挑不出錯來。語文老師順帶又提起作業的事，叫他好好寫作業，叮囑兩句就走了。

    徐知衍望向教室中間那兩排，顏妍成績好，漂亮乖巧，一直坐在班級最優區域?；艟褪穷佸笞烙疫吥悄猩?，膚色微黑，話少，眼大好看，天性有點害羞但喜歡笑。

    聽說上學期開始，霍均課間沒事就拿支鋼筆在那臨字帖。到了下學期，果然卓有成效，成了別人的學習對象。

    但徐知衍的關注點，卻在對方是顏妍后桌上面。

    其實距離并不能對徐知衍的視力造成任何影響，哪怕坐在后門，只要他想看，黑板上的蒼蠅腿兒都像是在高倍放大鏡之下。但距離遠近，給人心理上的感覺，終究是不同的。

    徐知衍低下頭，閉上眼思考，身心皆靜，周圍的一切聲音漸漸都聽不見了。

    他睜開眼的時候，唇角微不可察的一揚——第一次月考之后，班里會換座位。全班出去，然后按照成績，由低到高自由挑選位置，酌情考慮視力和身高。

    但即便如此，等換座位時，親疏關系已基本形成，大部分同學會戀舊巢，還坐原來位子。

    依照顏妍的性子，有九成概率還是原位置、原同桌，這樣也不必收拾書本“搬家”。而她這次，大概率會繼續考全班第二。

    反正徐知衍考試排名越靠前，到時就越有可能坐到顏妍附近……

    跟學渣提考試，徐知衍露出索然無味的神情，但又忍了下來。還是研究對象比較重要一點。

    不要和研究對象距離太遠、確保能收集到足夠信息，是一名優秀研究員的必備素養。

    只要他愿意花費時間、精力和耐心，分數并不是難事。但是這個字，沒法速成，得練。

    下午課間的時候，顏妍和寧茶去便利店買小零食，看到徐知衍已經在店里了，在文具區挑選什么。

    她剛看到他，他就跟后腦勺長了眼似的，仿佛感知到了微微側頭，但沒轉頭看過來。然后他長臂一伸，撈起了貨架的記事本，胡亂翻了兩下又扔回去，大搖大擺卻迅捷如風的溜了溜了。

    便利店的老板邊結賬，邊招呼著其他同學：“幫忙把那鋼筆什么的放好，謝謝哎?！?/br>
    顏妍聽了心里一動，回頭看，某位大佬已經走得影子都摸不到了。

    她有點好笑的抿了抿唇，唇瓣彎出了柔美的弧度，心想，他剛剛不會是在買鋼筆吧？打算開始練字？

    偷偷摸摸，狗狗祟祟像做賊，著實太好笑了。這大概是顏妍第一次在某方面碾壓了某大佬，心底莫名有點小雀躍。

    第二天無事發生。

    第三天，徐知衍網購的兩支鋼筆和墨水到了。

    國產老牌子，英雄616。即使后面加了個高大上的plus，也改變不了它充滿時代感的老式土氣造型。但這單支價格個位數的小玩意兒，手感好，寫字不飄，極其適合新手練字。

    墨水也是英雄牌，一紅一黑，非碳素。價格同樣個位數，但顏色挺美。

    東西都不貴，圖的就是成就感——我竟然用這么便宜的筆寫出了這么好看的字！就算字丑也無妨，但如果東西貴，心理落差就很不一樣。

    收到東西，試用之后帶到學校，徐知衍就把墨水塞到桌肚深處，開始了練字之旅。敢在學校練字，他已經做好了被追問、圍觀、嘲笑的準備。

    至于字帖，他沒那個東西，手機只要能聯網，什么名家書法、在線教程沒有？寫字想好看，無他，唯手熟爾，需要的是時間和耐心。

    這之后在學校的閑暇時間，徐知衍基本都在慢條斯理、面無表情的練字。右手骨折都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了，已經痊愈。但他就是覺得，是這破手影響了他發揮。

    徐知衍兩只手，一手執黑，一手執紅，輪流著慢慢寫，莊嚴肅穆。練個字也跟正常人不一樣。

    這班就這么大一點，風云人物有個什么事兒，很快就能全班皆知。顏妍早知道他開始練字了，還趁他不注意悄悄觀賞過，然后承包了她一天的笑點。

    不過她發現，開始練字之后，徐知衍話就少了，薄唇抿著，繃著一張自閉的厭世臉，一天也未必有一句話。

    到了某個周二，原本是語文課。但語文組商議之后，做出調整，打算每兩周拿出一節語文課，改成課。選讀的書單早就開出來了，把學生們都趕到圖書樓去讀書。

    這天的天氣有點陰沉，沒下雨卻一直刮風，挺冷，有倒春寒的苗頭。圖書室是棟兩層的獨立小樓，都開著燈，通明一片。

    去教室的路上，女生們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其中一些不斷朝后面張望。顏妍跟著回頭一看，就明白她們在激動什么了——

    隊伍末端，徐知衍因為天氣冷，校服拉鏈拉到底，衣領豎起遮住了嘴和下巴，越發襯得膚白如玉。不知什么緣故，他今天還戴了副金絲平光眼鏡，垂著眸神色冷清，看起來竟有種斯文禁/欲的氣質。

    裝扮一換，是比平時好看了點，像漫畫里的美少年。不過顏妍看一眼則罷，心里覺著他近來似乎沉迷練字心情不好，不知會不會遷怒于她……

    到了圖書室，語文老師帶學生們熟悉了一下借書、還書流程，說：“學校圖書館有幾十年的傳統了，藏書在周邊幾個學校算是最豐富的，這么好的資源不能浪費。不強制的話，有的同學可能畢業了都沒來過?！?/br>
    這棟圖書樓其實沒有幾十年，是前年才建好。但里面的一些書、裝備歷史挺久的，大多是些古籍，估計也沒什么學生看，就放在一個小房間里。

    選讀書單學生人手一份，自己挑書，可以借出去，一個月寫一份筆記。書單范圍挺廣，選擇上花了心思的，總能找到可看的。

    很多同學，包括顏妍，確實是第一次來圖書樓。他們學校太大了，有些地方如果沒人說，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平時哪有空逛校園啊。

    課，自己看書不用上課，其實受大部分學生歡迎，就跟圈里羊群出來放風似的。

    很快一只只小羊羔，就迷失在書海里，東看看西翻翻，挑花了眼。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