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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和一干侍衛趕到的時候,黑熊已經慘死,太子的右腿血rou模糊,但命是暫時保住了。 這就是著名的四子春狩事件。 五歲小孩搏殺巨熊,這種畫面只有在兩個地方可以看到:電影和史書。 這段記錄有史官夸大事實拍馬屁的嫌疑,但刨去夸張的情節,想表達的意思大概是,薛殊這家伙,英勇果決,天生帶殺氣。 總之,太子撿回了條命,但好景不長,他傷口感染,緩緩下線了。 之所以說“緩緩下線”,是因為他整整在病榻掙扎了一年。 太子是文帝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最受疼愛的那個。其實他要是原地死亡,想必他爸也不會受到這么大的折磨,可他偏偏是時好時壞,讓父親體驗盡了希望破滅的感覺,心生生給熬碎了。 傾了舉國之力,沒有救下自己的愛子。太子去世那天,文帝當場吐血,不到一月便郁郁而終。 臨終前,他做了一個決定:傳位給年僅六歲的薛殊。 二皇子和三皇子兩個慫包就這樣出局,被派到封地去,無詔不得回京。 薛殊匆忙繼位,五臣輔政,太后垂簾。我外公就是五個輔政大臣之一。 縱觀歷史,幼年登基的皇帝,多無善終。薛殊雖然如今仍健在,但一開始也難免吃盡苦頭。 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媽性格太慫了,說是垂簾聽政,實際上任人擺布,孤兒寡母天天受人欺負。登基前幾年,顧命大臣掌權,幾個皇叔又勢大,誰都能踩這個小皇帝一腳。 有關這個時期的記載很復雜,各種政事,我看得半懂不懂,但有一句話讓我記憶猶新。這話是說,顧命大臣于春因為薛殊在朝堂上提出了不合適的意見,“怒斥”了他。 一個皇帝,被臣子當眾指著鼻子罵,何其憋屈。 罵完了太后還領著他親自上門給人道歉。 我外公因為這事和于春鬧掰了,發文罵他“狎侮綱?!?,問候他“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在這幾個顧命大臣之中,我外公實在是一股清流。他雖沒能完全保薛殊不受委屈,但好歹護住了他的皇位,沒讓他被哪個叔叔謀殺篡權。 但外公年事已高,在薛殊十二歲上也過世了。他一歸西,我舅舅們迅速地被擠出了權力中心,薛殊的日子愈發不好過。 我看到我外公領了盒飯,而薛殊還在當受氣包,就合上書本,沒有再往下看。 這次圓兒給我講的故事,剛好發生在這段時間之后。 她說的內容太玄乎,也太簡略,聽得我心里一堆疑點,到了后來,我索性拿來史書,叫她邊看邊給我講解。 這個方法很好。我用了一個下午,終于結合著書中內容,推理出了一條薛殊逆襲之路。 話說文帝是個極其厭戰,愛民如子的仁君。他討好得寸進尺的北延,忍耐盤踞封地的諸侯,更不考慮開疆拓土,怕打仗勞民傷財,只想悶頭發展經濟。在這種努力之下,天下繁榮,國庫殷實,這固然給薛殊日后的征戰打好了經濟基礎,但也給他埋下了諸多隱患。 薛殊十二歲時,面臨的是這樣的政局:權臣把持朝政,指鹿為馬;皇親國戚里至少三派人對皇位虎視眈眈;皇帝無權,各地諸侯囂張勢大,隨時準備造反搞獨立;北延的胃口也越來越大。 真是一個內憂外患,凄風苦雨啊。 薛殊十三歲生辰的時候,帶母親去太廟祭拜先帝,說:“母后這些年辛苦了,接下來由孩兒替您cao心吧?!?/br> 第二天,太后就不再垂簾聽政。 他親政這事兒,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第二天上朝,幾個權臣都懵了,連問三天“你媽呢?”,連奏一個月“請讓你媽上朝”。 薛殊不理會,表示,老子就要親政。軟柿子太后也一反常態,堅定要還政于子。 于春之流看見這場景,只當他小孩不自量力,成不了氣候。他們故意刁難他,推給他一大堆難題,但薛殊頗有治國之才,總能想出好對策。 幼主羽翼漸豐,這還得了? 幾位權臣默默地把擁立親王謀反的事提上了日程。但是王爺有三個,皇位卻只有一個,薛殊這一親政,本來斗爭不是很激烈的幾派頓時針鋒相對。 他們忙著內斗,反倒給了薛殊一點喘息的空間。 十三和十四歲這兩年,薛殊連開兩屆恩科。 此舉正中權臣們下懷。如今朝政被三家權貴把持,每屆科舉后,能平步青云的人都是他們的子弟,平民出身的舉人只有選邊站隊,乖乖聽他們指揮,才有一點出頭的指望。若不想同流合污,只會被打壓迫害。 明知科舉腐敗,只會讓朝中拉幫結黨越來越嚴重,薛殊卻全盤接受他們的安排,沒有半點不滿,恩科一屆辦完還辦一屆。 權臣們背地里笑他天真,竟想靠科舉這種方式來培養自己的勢力,卻不知吏部是誰的天下? 在此期間,薛殊還做了一件看起來無足輕重的事:辦家宴。他也不怕被叔叔們毒死,辦了好幾次。宴上,他天真爛漫地和各種青少年玩熟了,而后從這些人里選了一些伙伴進宮當他的侍衛。他們其中有一個叫薛奕,格外被他器重。 不論是讀史書、聽圓兒的講述還是跟他本人的相處中,我都有種感覺:薛殊的決定,你得往后翻三頁才能看懂。 史書記載,小薛殊沉靜寡言,愛笑。他這些年人畜無害,委屈可愛,搞得大家都忘了他為什么能當上皇帝。 不過這個理由他們很快就會想起來了。 清和九年,薛殊十五歲。這一年,爆發了著名的庚辰科場案。 一位姓陸的監考上書皇帝,表示科舉舞弊成風,各位權貴和主考官勾結,結黨營私。這份奏折洋洋灑灑足有萬字,附有極其翔實的證據。 權臣們誰也沒把這奏章當回事,可薛殊第二天上朝時就著重講了此案,還欽定了幾個人徹查。 全是被這些權貴壓了多年的寒門仕子。 放在平時,此類彈劾的小火苗幾個大臣一腳就能踩滅??墒撬麄兒芸炀桶l現,這次不一樣:平素任他們使喚的手下,突然變得不聽話了。 等到于春之流回過味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事關重大,薛殊決定不再通過刑部定罪,而是由他成立的專案小組審案判刑。 薛殊說:殺無赦。 于是陸考官領導的專案小組夜以繼日,三秒給一個斬立決。 科考作弊事件說到底只是個火星,由此牽出了不少任用親信,以權謀私的事。彈劾的奏折爭先恐后地飛進勤政殿,火越燃越旺,把貴胄們燒了個猝不及防。 短短一月,牽牽連連,一萬人入獄,斬首三千。法場的血腥之氣甚至引來大批兀鷲盤旋。 京里人因此傳唱:三郎你,鳥糞污衣,何必咨嗟。焉知